異端的故鄉和衰弱的死亡，他都要。

無傢族占領的放逐荒島上，除瞭舊有裴氏族人，也來瞭不少修士。有人企圖荒處尋寶，有人放棄修道自願終老。

這片故土的未來想必會很不一樣，司空諳想，忽然發現又是一年冬至，離蓬萊案已過去許久瞭。

在那三兩日子，為最終日子之前的準備活動內，司空諳和裴非衣有過斷續性的交流。有時是對寄仙使行蹤的猜測，有時也是她興致來瞭隨口三兩句的傢常。

他往往聽得很認真。

“佩佩與我泡湯玩耍那幾日啊，學著釀那燒雪酒。酒液潑灑如畫，雪花晶瑩純白，倒也是好風景。”裴非衣笑著說。

蓬萊四季如春，司空諳並沒有見過雪。想必是和仙送錦、冰晶緞、玉籠白緞紗裙一樣的色澤吧，他猜想，腦海卻不由浮現起又一個畫面。

異火大典上，裴氏女將隆重出席。仙石拂熙石將會有上天為她選擇的名諱，這是天定，雖說衆人隻能恭敬地喚上一聲裴氏女。

而她那時輕狂不羈。蓬萊能作顏料的靈植不多，她是故意的，聖潔白袍一脫，染成緋紅色的裙擺動作間猶如一朵盛放的紅蓮花。

那不是端莊的大紅、正紅色。就是晚霞、朝霞裡最生動、最瑰麗的緋色。

他第一次走出水牢，踏在堅實地面上，看見的天空便是這樣的顏色。

族人震驚的目光中，她搶先幾步，拂熙石上剛剛現出第一個裴字，她便大笑著踏步前去，銀刀一甩，將所謂仙石註定的名字劃拉幾筆，“叫什麼好呢，”裴非衣感受著異火洶湧澎湃跳動在弱水深處。

她要擾亂異火大典，要吞下異火種。

茅山玉存儲的鋒銳利器，打磨成就罕見奇兵。銀刀刻畫，瀟灑如酒仙。

刀跡代替拂熙石說話，她大笑：“我就叫裴非衣吧。”

【番外】小雪

2021.11.22

他收拾好瞭客棧，在原地停歇瞭一會兒，最後又繞到客棧背後。

那裡堆著一個小雪人，有人拿手指勾出瞭雲朵紋路，又以兩顆黑曜石充作眼睛，看上去十分嬌小可愛。

小心避開雪人周圍三尺，他開始著手清理那些禮物。

本來應是兩日一次，但或許是今日氣節小雪，衆人便當這是個節日慶祝，收到的禮物便更多瞭。

新鮮花卉被他收起，先置於儲物袋，到時候輪換著放在客棧裡。

糕點類的他分瞭類，栗子糕、桂花酥一類的甜的他放在懷中的托盤，想瞭想，還是把今年燒雪城一品佳酥的新品也擺瞭上來。

去前年燒雪城種瞭橘樹，今年收果不酸不澀，便做瞭新款的點心給送來。楚門客棧仍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楚金開說，楚門客棧的每一傢都存在不同的位置。

它是與客人交彙之點，也是庇護指引靈族的路燈。

燒雪城的人們感恩當初楚門客棧給予百姓的庇護，常送來些尋常事物的恩惠。

珍貴的珠寶甚至法器靈藥，他嘆瞭口氣，換瞭隻儲物袋收納，待明日送還到酒茶鋪老板那裡。

磨蹭著，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在捱著時光。

最終，他輕嘆一口氣，將糕點一碟碟放入食盒。敲瞭敲客棧的門側，他低聲道：“……師父，吃點東西吧。”

雲佩佩自淺眠中蘇醒，轉頭看向自己的小徒弟。墨黑般的瞳眸眨瞭眨，她道，“放著吧，雲絳。”

指尖捏瞭捏墊在肩上的厚實絨毯，她知這是剛才她倚著門柱睡著時雲絳給她披上的。

歲月荏苒，人各有所歷。

饒是如此，裴非衣也想不到雲佩佩都收徒瞭。回想當初主人的錯愕，雲佩佩微笑起來，快到年終瞭，大傢約莫會一起團聚。

世事落定很久以後，雲佩佩終於從裴非衣的識海中蘇醒。

，妖型、再轉化為人形，她的神魂無比堅韌，肉|體的力量強上許多。

許多事物發生瞭變化，譬如望瑕門、聽雪宗，乃至血祭池都不見瞭，主人的故鄉蓬萊甚至被流放，逐步遠離著這片大陸。又有些沒變，宗門傢族層出不窮，當她看見昔日的師兄姐妹有瞭自建門派之時，她看見瞭璇珠一等人。

靜默瞭片刻，她聽見他們喚她佩佩師妹。

心下仿佛流過熱泉般妥帖溫暖。

前幾年時，裴非衣還會每年回到蓬萊，為族人施下坐懷望山。去年時，她看見裴非衣也流露一絲苦笑，“弱水的氣息近乎消散瞭，天道法則在排斥我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