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熹被打得不自觉慢慢后退，眼看她挪到房檐边缘就要落下去，王安道不假思索地去揽她的腰，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谢照熹借他的力直起身子，抓住他的后肩使力，两人位置对调，她毫不犹豫地把王安道推了下去。

看着王安道落在墙头，踉跄站稳，她得意地勾了勾唇：“兵不厌诈，我赢了。”

王安道无奈地笑：“你这姑娘真有意思。”

他一回头，裴玹站在屋前看着他，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吃饭了。”

第36章 第 36 章

太阳落下去后天黑得很快, 这会夜色如无边无际的黑纱，将一切笼罩其中。唯有各家各户的灯火刺破黑暗，格外分明。

谢照熹站在自家房顶, 听到熟悉的嗓音，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裴玹换了一身常服, 眉目恹恹，头顶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暗弱的烛火映在他脸上，显得他人更加疲惫，像个沾灰的白瓷娃娃。

谢照熹提起脚尖飞下裴玹的院子, 应道：“来了来了！”

她在师父家胡吃海喝了一顿，其实已饱了，但既然他盛情邀请,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一顿。

裴玹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就来气，露出疏离的微笑：“我并未叫你, 叫的是墙上那位。”

谢照熹与王安道同时看向裴玹：“你们认识？”

说完, 又为这突如其来的默契, 看着对方噗嗤一笑。

裴玹只觉得他们吵闹。

谢照熹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明明他就站在她旁边, 她却仰着头看别人。

他方才进屋处理被耽误的公务, 窗外突然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 夹杂着一个清脆圆润的女声。

他对谢照熹的声音格外敏感，一听就分辨出来了。

那声音像小鈎子似的，不停地在他心里挠啊挠。他坚持了半晌, 才理了理衣袍，施施然出门。

出去一看, 隔壁院子的屋顶上，女子的高马尾被风扬起，她微微后仰，一脚后踩在檐角外，似要踏空。

健硕颀长的男子敏捷地伸出手去，搂住女子的腰，顺势一带，轻巧地将人调了个位置。

好一出英雄救美。

朦胧的月色勾勒出两人身形，其剪影亲昵相贴，亲密无间，宛若一对璧人。

裴玹擡头，清润的眼静静凝视如火如荼的好戏，似乎在吟赏玩味，清风钻进他的袖底，窥得藏在袖底攥成拳的手。手臂的线条崩得紧紧的，在蓄力防备，是紧张的姿态。

他被挖墙脚了。

他本就一天一夜没睡，又是担心谢照熹会不会遇害，又是为谢照熹以对外人的姿态向自己道谢，桩桩件件，皆由谢照熹勾连。

一日将尽，他不能够暂时搁置心神缓一缓，还要撞见她与别的男子亲密如斯。

裴玹此刻疲惫郁结到了极点，可惜微笑已成习惯，如面具般糊在脸上摘不下来，只有丢下两人转身进屋的出格举止还可由自己心意。

厨房的角落摆了一坛子酒，不是什麽好酒，就是赵叔从街边买的寻常黄酒。他爱喝酒，在干活和吃饭的时候抿上一口。

他正心烦意乱，搬了坛子来，汩汩地往杯中倒酒。

一杯下肚，他被辣得连声咳嗽。

似乎只有这种刺激才可消解目下的烦闷，他觉出点喝酒的滋味来，又倒了两杯。

王安道见裴玹走了，以为是他等自己太久，惹他不耐烦。

他从墙上跳下来，下巴点了点厨房，自来熟地邀请谢照熹：“一起？”

裴玹的身影被烛火映在窗格上，坐姿端方直然，谢照熹看得目不转睛，随口答道：“不了，某人又不是诚心邀请我，我才不去呢！”

这个“某人”就很耐人寻味。

表面上是出于懒惰或者轻视，故意忽略他者的姓名，而含糊地以“某人”代之，实际上三分抱怨，七分娇嗔。

王安道嗅出称谓里的不一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看破谢照熹的心意。

他刚刚对这个爽朗出格的女子起了些兴趣，决意为自己争取，反正裴玹心中已经有人，这样做也是帮他挡挡桃花。

裴玹要是知道，一定会感谢他。

王安道弯起他好看的桃花眼，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把惯常哄风月女子的招数用到谢照熹身上，随手摘下腰间玉佩，深情款款道：“适才我与姑娘一见如故，故而忍不住叨扰，实在对不住，这枚玉佩给姑娘赔罪。家中吃食粗陋，不如我请姑娘去丰乐楼小坐，也好痛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