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应当感受到了。

贴着她的脑袋轻轻一蹭。

“我从不知道我爹长什麽模样。我印象里，从他来北疏勒那刻起就是毁容的了。有回听见我爹娘亲昵，我才知道那是他一刀刀自己划出来的。”

“当时有好多人要杀他。他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娘救了他，也不能让人知道他在北疏勒，没有比毁容更稳妥的法子。”

他平静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平静的好似在讲意见无关紧要的小。

沈知鸢听着心里难受，伸手更抱紧他。

“我知道他肯定长得好。毕竟我娘总说，我生得好得有我爹一半功劳。我娘还说，瞧中我爹最开始就是瞧中他那张脸。”

祁酩舟低声笑了一声。

刻意舒缓气氛似的。

“我找过他生前的画像，只是……看见画卷上的人，总有种很奇怪的陌生感。”

他松开她，沈知鸢却不愿意松开他，抱着，拍了拍他的背，什麽也不说。

“没人愿意打仗了。在我阿娘那一辈时，北疏勒的国库就亏空许多，再撑不起长期的征战。南疏勒这仗是不得不打，不然我也不愿意的。又累又让人难过的事。”

祁酩舟还是把她从怀里揪出来，将被他蹭乱的乌发理了理，那几颗小珠子也统统摆正。

想起点什麽，笑说：“我爹娘还在的话，肯定会很喜欢你。”

“我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沈知鸢小小声说，手搭在他腰上，更小声了，“因为我也好喜欢你啊，祁酩舟。”

少年微微一愣。

俯下身，亲昵地咬咬她的鼻尖。一下不够，连着咬了好几下才借着再说：

“我娘想靠和大齐互市，来改善北疏勒牧民的生活；我爹也想靠和包括北疏勒在内的诸国互市，获取大齐缺少的如马匹一类物资。”

“他两最开始关系好像特别糟糕，后来就一拍即合了——具体怎麽着我也不晓得，问起来他两就揍我，说我以后就会懂了。”

他说着没忍住笑，神情却一点点凉淡下去：

“我爹是希望大齐好的。休战、互市、调养民生都是他一直想为大齐百姓做的。他说这是为人臣子、为国百姓该尽的职责。后来南北大战时，大齐也终于头一回答应商谈互市之事。

“我爹在北疏勒这些年，除了接我娘，基本不太从府邸里出来。重要政见，也多是通过他的挚交传达朝廷——唔，就是林辰逸他爹，好像是当时获罪一同流放的，也没少挨刺杀。”

“我爹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无名无姓无关紧要的人。是我爹想要的，却不是我娘喜欢的。”

怀里的姑娘家仰起脸，认认真真的听着，眉眼落着皎皎月光和幽幽烛火，安静同他对视。

以前实在不懂，他阿娘为什麽总会说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他爹。

现在懂了。

他也好想把最最好的都给她。

明明她还没答应，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答应要嫁给他。

可他却已经在着人给她打凤冠、制喜服，在筹备整场婚事。

只要她愿意了。

他随时都要为她献上最好的。

祁酩舟实在忍不住，摁住她的脑袋，低下头，虔诚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她可能也慌张，或者害羞着，乌睫一下下扑闪着，擦过他的面颊是蝴蝶扇翅般的酥痒。

却任由他好没道理地作为。

应该是想安慰他。

她揪紧他的衣襟，随他的动作，下意识、本能地仰起脸，乖乖巧巧、安静地由着他从额际、眉心一点点亲下去。

他尤为喜欢那颗梨涡。

当然在那儿停得相当久，唇瓣和她的肌肤贴得不留空隙。舌尖试探地戳了一下，她立刻就抖了抖。

很有趣的反应。

祁酩舟干脆将人抱起来放到桌面，合实身后那扇窗，想要她的味道和他纠缠在一起，丁点不散。

他低下头，和她额抵额地说：“我们都以为什麽都要好起来。我娘都準备赢了后，互市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大齐天子挑明他的身份。”

“结果什麽也没了。”

祁酩舟嗓音陡然一轻，似乎带点迷茫：“什麽也没了啊，阿蛮。”

“军中出了叛徒。起初我以为是右贤王干的，但当上单于后，我才发现不是他。是一个曾经我们所有人都很信赖的人。也确实只有他，才有本事接触到我娘亲的狼印。”

南伯。

他以为不是他的。

他以为他一定会有苦衷的。

他以为在这之间一定有什麽误会。

即使南伯打伤他，祁酩舟一直在调查他，打心底也不太愿意当真去怀疑他。

那相当于他第二个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