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确与我无关啊。南伯你与其沖我动怒，不如想想此事该如何收尾。”

呼衍乌泽转着手上的扳指，挑起单边唇角，并未动怒。

“你我现在可是一条线上的蚱蜢。再说了，单于死了，对您和镇南王不是也有好处？”

他呵呵一笑，嗓音愈发温和：“镇南王眼馋北疏勒的领土许久。等我上位，连云京在内的边境八城立刻割让给他，这是双赢。”

握紧的拳头徐缓松开，南伯很快冷静下来，看他的眼神如看死人。他嗤笑一声摇摇头：“你好自为之。”

“镇南王留壶耆单于一命，你以为是为什麽？还不是你没用，苏和的死栽赃到自己头上，又连云京都给人端了。

“你想要夺回你爹该有的位置，可以啊，徐徐图之，镇南王和你做了交易自然不会失信于你。但现在，单于一死，你以为你斗得过那小疯子？”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呼衍乌泽冷声打断他，“你们都认为我不堪大用。可这些年，我也并非閑着，这朝廷大半都投靠我。”

“还有单于之死，我说同我没关系，那便是没关系。你怀疑，那小疯子怀疑，他们有证据吗？若非我的人动手晚一步，那姓沈的都要死了。但也无妨，我演得足够消除他们的怀疑。一切照计划便是。”

“……你当真以为没人看出来？”

南伯都能想出他那蠢样。

离开不过三日，呼衍乌泽竟然能整出这样一个大乱子，偏偏他还在沾沾自喜！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不欲再浪费口舌。

但很快，他又看向呼衍乌泽，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竟顺着他的意思叹气道：

“我们都小看您了。您爹的仇也到该报的时候，做得漂亮，您随心就好。”

呼衍乌泽哈哈一笑，以为他服软了，将扳指套好，再不看他一眼走出去：

“您住的房屋，我叫人给您打扫好了。我还要上朝，您自便。”

就在他身后。

南伯冷笑一声，转身，竟是直接向着呼衍乌泽的书房去。

蠢货。

正好方便他了。

呼衍乌泽上朝是穆尔驮陪着。

“都準备好了？”进去前，呼衍乌泽顿住脚步，眸中狠辣，“等我号令，我那些表兄表弟，只怕各个都不安好心。”

他故意来晚，就是想让他们鹬蚌相争。

单于府封死，上朝便临时用了族中大长老的府邸。

府邸内静悄，近乎死一般的静悄。

暖风行过枝头，吹起几片枯叶，穿透衣裳吹过人身时却带起片细微的疙瘩，有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呼衍乌泽不自觉擡手搓了搓胳膊。

前边就是正堂，恰好经过院内一小片湖泊。湖静如死水，连条鱼都看不到，底下倒是藻荇交横。

噗噗噗，突然连着几声。

他吓了一跳，才看清是湖面上泛起数个泡泡又破了。

几条鱼沖出来在湖面争什麽——可能是残留的鱼食？咬得你死我活，湖面亮闪闪的，是几片银白色的鳞片。

“连个侍卫都没有？”呼衍乌泽拧眉，愈发不喜这莫名阴森的氛围，暗恼等会儿要好好惩处负责此事之人。

脚下踩着一阵硬物断裂的脆响。

咔嚓咔嚓的。

枯枝吧？

呼衍乌泽没在意，邪佞一笑，推开正堂的门要大摇大摆进去。

鼻腔里突然涌入股血腥味。

堂内跪伏了一片。

他骤然顿住脚步，迟疑地，梗着脖子低头。

鲜红的液体同溪流般涓涓淌到他足边。干涸了的，就沿途留下深色的印记。在门开的剎那肆无忌惮涌出，浸没他方才……

踩到的一节指骨。

擡头时，跪在前方的人呼衍乌泽都认识。昨日夜里，小会上同他争摄政权争得最兇的那几人。

大表兄扬言死了都不会服他。

二表兄声称这北疏勒都该是他的。

五表弟威胁要同他鱼死网破。

……

一个个跪得鹌鹑似的。

匍匐在玄衣的少年面前。

呼衍乌泽四肢冰冷，浑身血液都似倒流，僵硬着身体看他一脚踩在男人的肩膀上。

少年将人踹倒在地，抽出弯刀，血液滴落在地看出浓郁颓丧的荼蘼。

他踩着一地的鲜红，在衆人跪拜中，閑庭信步地走到正中的位置坐下。

“听说昨晚诸位争权争得热闹。还有谁，让我挨个认识认识？”

他将弯刀的血滴随意一甩，交叠双腿，单手托脸笑吟吟问。

死一样的寂静。

很多人确实是死了寂静的。

少年耐着性子等一会儿，才收起刀，拍拍手，满意笑道：“没有了？没有了那就我摄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