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主想要什麽都会搞到手(111)

作者:辞绿


想起黍州往事,他眼里浮出些许笑意:“还好意思说?每年你娘让你挑梅子拣桂花,你总是推三阻四,不是要上山打猎就是要下河摸鱼,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你娘自从嫁了我,没跟着享过几天福,原也是闺阁小姐,后来却硬生生学会了织布种菜,是我对不住她。你啊,可得多听你娘的话才是。别让她再像从前那般操心了。”

迟秋樱起先还在笑,逐渐却笑不出来。她抿着唇,望见父亲鬓边斑白的华发,心下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低下头,望着鞋尖,不自在地讷讷道:“好端端的,父亲说这些做什麽。”她定了定心,语气重又变得轻快起来,“我们一家人往后的日子还长,父亲要是觉得我不好,就该时时看着我,处处多提点才是,现下这般算什麽?”

迟雁声笑了笑:“你说得很是。是为父太心急了。”他将怀里的书稿递给她,“这些是为父这些年心血所成,阿樱……帮爹爹收起来吧。爹爹年纪大了,总容易忘事。”

他看着女儿,有些恍惚。

他想起她刚生下来,像只瘦猴子似的,浑身都皱巴巴的,只有一双眼睛,清亮得很。被産婆抱在怀里,也不哭也不闹,就笑意吟吟地望着他们,可把産婆吓坏了,还以为主家生了个癡儿。

幸好后来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她还知道哭出声。

再后来长大了些,该识字开蒙了,他和夫人商议,请来西席先生,女儿却三天两头缺课。她觉得读书很好,但是没意思。他头一回动气,用藤条将小女儿抽得哇哇大哭,她却也还是不肯服软。

夫人于是做主辞了西席,亲自教导她功课,不求身上掉下来的这麽一块骨肉明经通史做个女状元,但至少也要明理。

他原以为这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他会做很多年的翰林学士,一家人和和美美,给女儿攒下一笔看得过去的嫁妆,将她嫁个好人家。只可惜他终究迂直古板,学不来谄媚奉上,得罪了晋王,连累妻女同他一道被贬至黍州。

他还记得他接了圣旨的当夜,便与妻子商议和离的事。晋王势如中天,他被贬黍州,想来只是一个开始。他本就是铜铁脊梁,尘土里滚上几遭也不妨事,但他的妻子不是。

他的妻子出身清河望族,原就该春水煎茶,桃花煮酒,风雅一生,不该因着他的缘故,千里迢迢,去京离乡,多受磋磨。

谁料素来婉约温柔的妻子破天荒地拍了桌子,冷脸问他:“我知你迟雁声有风骨,宁折不弯,但难不成我虞心兰,便是那等轻薄妇人,只得共享荣华,不堪风雨同舟?早知迟大人这般看不上我,当初便不该应下这门亲事!”

“爹……”迟秋樱紧抿着唇,饶是她再迟钝,如今也觉察出来父亲的异样。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再度落到父亲鬓边斑白的华发上,只觉得那一片斑白,令人心惊。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父亲已经这样老了。

“爹,我不要……”她咬着唇,“爹你只是记性不好,我、我才是丢三落四,到时候这些书稿放在我那儿,您要用的时候我找不出来该怎麽办?”

迟雁声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她,轻声叹道:“阿樱,听话。”他不由分说地将书稿塞到她手中,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去睡吧。爹再走走。”

第二日一早,清河虞家传来书信,虞老夫人病重,望大小姐携孙小姐归家探病。

迟雁声亲自将妻女送出城外,而后便回到府里,于庭中桂花树下温酒酌饮。

直到晌午,有人提剑登门。

他却也仍未起身,只躺在藤椅上,眯眼望向来人:“谢大人,我恭候你多时了。”

谢玄奚来到他面前,席地而坐,横剑膝前。

他慢条斯理地将剑拔出来,用一方素白的丝帕来回擦拭着剑身,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迟大人早知道我要来,也知我因何而来,所以这才提前支走了迟夫人与迟小姐。”

“你老师的死,固非我之所愿,然而却也实是因我之故。今日能死在你手中,我也算死得其所,然而我之妻女,当真无辜。还请世子高擡贵手,放她们一马。况且,我已经与我妻和离,那封和离书就在我房中放着,世子如若不信,大可使人搜查。”迟雁声语气平静,神情温和,还像从前很多次见着谢玄奚那般模样。

他说完,仰头闭了闭眼。

谢玄奚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拔剑,好在他尚且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在剑尖悬停于迟雁声面前时收住了手:“你之妻女无辜,那宿家满门,难道就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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