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198)
作者:鱼陇曼衍
“老三,你给我出来!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父君的江山怕是要毁在你这个养不熟的奸佞手中。”
寝殿外传来陆靖鞅阵阵喧哗,扰了此间无声拉锯。
谁知陆羡竟没有格外挂心留意,仍只是等待中涓令的回应。
良久,身形已有些迟钝的宦官,转而朝向殿前,给背对着日光站立的陆羡磕了三个响头。
点在冰凉的寝殿地板上,如落石般沉重。
“自然是三殿下。”
中涓令已然想到,此时陆朗的命,已由不得卧在榻上的他自己做主了。
陆羡近前亲自搀他起来,“中涓大人上了年纪,又是父君身边的老人,不必如此跪。”
实则男人笑看他狼狈起身。
“奴才这就去将二殿下劝回。”
中涓令经过门口的南炀王卫,示意他们开啓殿门。
如常走出去,袍服下的腿已有些发软。隔着阶梯,只朗声对那已被制住的陆靖鞅说,“二皇子殿下息怒,太医已瞧过陛下的龙体,并无大碍,只是连日忙于政务,心脉有些损耗,此时已开了方子,每日服用,半月便可好转。”
“······不是不让殿下探视,只是太医所言,任何人都不应扰了陛下清净,就请殿下近日在宫中西邸歇下。陛下素来爱重二皇子,若陛下转醒过来,必会先唤殿下前来,必不会让殿下过于焦心。”
“中涓令,你当孤是傻子吗?这寝殿之外,四隅之下,可有一人,是父君身边的人?不全都换成了老三身边的走狗!而你,就是那个祸国的帮兇!”
“禁中重地,还望殿下慎言,传出去到朝堂之上,对殿下总归不好。”
中涓令一时面冷,不再和嘴里一直詈骂的陆靖鞅周旋,只对挟持住他的戍卫说,“好生送殿下去西邸休憩,一旦陛下转醒,便会唤二殿下前来。”
他眼中威慑,自是让衆人将陆靖鞅看住了。
*
“三哥可在?孤想来瞧瞧父君,不知行否?”陆蕻有些怯生生地在近处问。
中涓令一直守在寝殿外,见是四殿下陆蕻前来,又早知他与陆羡自小兄弟情深,便嘱他低调些入殿,以免传出去,坏了不允探视的规矩。
陆蕻入了寝殿,并未径直去探陆朗,只凑到陆羡身边。
“三哥,父君现下如何?我听闻二哥来过,被禁足在西邸了,本以为见不到你······和父君了。”t
“无妨,你自去看看,父君脉息平稳,只是心脉损耗,又受了风,才致使昏迷。用了太医的方子,便一日能好过一日。”
陆蕻竟半步也未挪至陆朗榻前。
“三哥,父君从前对你······你竟还亲自在此侍疾,那些内廷的宫女妃嫔此时倒是一个都不见来探望。你还真是以德报怨。”
陆蕻有些亲昵地赶了赶陆羡肩头的灰尘,落在玄衣底子上显得格外碍眼。
“蕻儿,休要胡言。”陆羡侧首看了看榻上。
“三哥,我只是想说,你做什麽,为弟都一定从旁支持,绝不背叛。你打小心里就是有主意的,别人跟你争,你也只是不屑,却并不是无能,所以蕻儿,自然是愿意见兄长得偿所愿,苦尽甘来。”
陆羡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唤他凑近些,席坐看他写下的简册。
“代行天子诏。”
“你瞧瞧,如何?”
“三哥,若此诏颁布,那些言官一定会口诛笔伐。若二哥的党羽再捕风捉影一阵,你便是衆矢之的,必会遭致别有居心之骂名,实在于形势不利啊。”
“蕻儿,此的确为一招险棋,但也是一面支起的旗帜,如此便可提醒朝臣洞悉情势,从而试探出何人为敌,何人可资一用。”
“那二哥处?”
“他已被南炀府卫控制在西邸,但我怕拖不了太久,他的人便会坐不住。”
陆羡让中涓从宝爵台取来了传国之玺,玉玺交到陆羡手中,中涓令便是彻底倒戈。
“所以此诏,要尽快昭告天下。”
陆羡在诏令左行末尾,按下了那方冰冷的玺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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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中戍卫和京畿的营防皆悄没声的换了个彻底。
明眼人皆冷眼观其中暗流潜涌。
缪玄娇觉得自己像极了织造署织机上的机杼,没日没夜的来回不断,仍还能不改颜色躬奉于内廷。
戚里府中的书信如雪片,皆来自陆靖鞅身边明里暗里的近臣门客。
她每日只好再比从前晚些从内廷落班,回府已是更深,才免于被那些人围堵在门垛间。
她一个都不想应付。
只是她觉得还是得费心和陆靖鞅见上一面,才不让外界过于疑心。
便于奉职时特意从尚仪局往陆朗寝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