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太子赘婿(203)

作者:溺子戏
风雨忽疏忽骤,有节律似的,不时将车帘吹开一角,清风从边角的缝隙里偷溜进来,惹得元春寒颤,又在她的长吁短叹里,卷着车内闷热气息散进风去。

水停的时候,雨也停了。

元春靠在江酌怀里不愿擡头,整个人握着他的衣襟轻颤着,像是根本缓不过来。

江酌就这麽任她抱着,轻轻揉着她的发顶,感觉到她的呼吸从自己的领口往下滑去,一呼一吸,微微湿润,粘腻而难舍难分,好像交融了似的。

也是好像直到这时,江酌才感觉元春是真的来到了他身边。

初到京城,他偷偷去看她没有打招呼,甚至在看到她身边有人时,松了一口气……他怕她不等他,又怕她真的等他,但更怕的,是她等的他,已经不是她想要的他了。

他明明有很多办法解决赈灾粮食的事,可不管他怎麽想,最终都会想到她,只能想到她。同值离说出“定安”二字时,他心口都震了一下,甚至有一瞬的茫然,好像忘记了自己方才在说什麽。他挣扎许久,寻求他法,别无他法——那一刻,他便知道,他想见她。

他自知京城泥潭浑水,但还是放纵自己,引她到京城来,不必相见,远远地看她一眼便好——元春来之前,他便是这样反複劝说自己。

那一日,雨后廊桥,林荫小巷,元春如约而至,他依照他所设想的那样已经看到,也自欺欺人地庆幸她幸好同别人在一起了,期盼的事情一一应验,便是求神拜佛也不可能如此灵验,他以为他能因此安心落意,可他没有。

他去见了她一次又一次,什麽都不做,就只是看着。

他已经很久没做这样不知道意义的事了,可好像就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便能算作意义,便能叫心安。

那阵子,从前那些根本不敢回忆的回忆纷至沓来,闭眼就会入目,沉睡就会入梦,他逃不过,也放不开,甚至到后来,亲到她、与她同游、牵着手,明明靠的那麽近,可江酌却还是觉得留不住她。

两年不见,元春变了许多,长高了个子,长开了模样,出入亭亭,她穿着他没见过的衣裳,描着他没见过的妆……他光是看着这些,便会想到自己与她分开的两年。

可他呢。

他不喜欢她描眉,不喜欢她的耳洞,他恐惧她的变化,可他抵触的真是这些吗?

不。

他所抵触的,其实是变了的自己罢。

他变了,从前那个温润清朗的文弱书生已经消失在了京城的尔虞我诈里,剩下的只有自私凉薄。京城多风雨,这两年,他看惯了冷漠残忍,玩弄权术,也渐渐变得冷漠残忍,玩弄权术。

那日荷池再见,她问他为什麽不来看她,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他问得不知如何开口——因为,来看她的人,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江酌看着元春,根本不敢换位思考,他只是看见她变了模样,便已经觉得痛,若是让元春知道他变得不止模样呢?

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难过……

江酌不敢去想。

他害怕,也心慌,只他原本可以隐藏,虽然知道她聪明,但只要一直瞒下去,她便会留在自己身边。

但人又好像天生就是一种贪心的动物,他看着元春在自己身边言笑晏晏,听她在耳侧的温言软语,欲望像是春日里抽丝破茧的芽,泛滥滋长。

他原以为饮鸩可以止渴,却没想到对他来说,她从来是梅。

元春埋首在他的颈窝边,声音闷闷的,她说:“隐哥,我同你说过——我没有想过会见不到你,却没想过,你不见我。”

“我之所以来京城,便是为了见你,不论你变成什麽样。”元春话声慢慢,却没有一句不认真,“你可以冷漠凉薄,可以机关算尽,可以玩弄人心,什麽样都可以……”

因为她知道,他从来不是什麽坏人,他如今所经历的种种都是命运不公,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来到他身边的人不再像两年前那样,任人欺压,东躲西藏,四处偷生——

为什麽两年蛰伏,江酌一直按兵不动,近来却忽然对太后发难,不是他从前做不到,而是因为元春他们来了,他需要一场谋算,让秦王知道,让太后知道,让皇上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

他关注江阳春闱的时间,便是元春到京城来的时间,他一直说他只想看一看她,因为愈是珍重,便愈是不敢说把握十足,但他做的,从来比说的多。

他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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