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霃将庄文沖的奏折给江酌看了，江酌皱着眉：“募兵虽合情合理，但太后和秦王不会答应。”

不为别的，如今泰安帝虽没有昭告天下江酌的身份，但京中已有传闻，且江酌那张脸……长得与先帝太像了，亲眼见过的大臣原本满腹怀疑，可看到江酌时，却一句也说出来。

如今江酌已经有了可以夺嫡的风险，太后和秦王怎可能放任庄文沖募兵？平阳千里之外，他说是募五千人守城，可到头来，谁又能知道有多少？

除此之外，江酌也得防止秦王利用此事另作文章，防止以后害了庄文沖。

李霃看着江酌，同他道：“太后确实不答应。”

“太后怎麽说？”

李霃沉默半晌：“唐将军不是在平阳抓了一批流匪吗？”

江酌的目光瞬间阴沉下来——太后的意思便是让这些流匪去守平阳城了。

让一群屠城的人去守城，好不狠心。

李霃看江酌应该已经想到了，语气平静的複述：“太后说，此次唐将军俘虏的流匪有近千人，这麽多人一路从洛北往京城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这些人久居北方，蓦然离开故土，只怕会不适应，带到京中，如何安置也成问题，倒是不如留在平阳，将功折罪。”

好一个离开故土！

好一个将功折罪！

太后这一招，可以说是一石二鸟——屠城在前，平阳的百姓定会对他们有所戒备，民声载道，庄家不敢轻易将城防事务交给他们，只这些人是以将士的名义留在平阳的，走不得，用不得，平阳城百废待兴，却还要花钱养着他们。

此番种种，如何不让人寒心？

李霃未说此事该如何解决，或者说，太后懿旨已下，再怎麽说都于事无补，他将真正想要给到江酌的东西递给他：“时逢夏中，天气炎热，最是疫病多发的季节。”

江酌擡头，接过李霃递给他的奏章。

“宛平二县县令前几日上书说地方疑似马疫，因死去甚少，被中书搁置。”

江酌知道李霃什麽意思——瘟疫最易死人，且一旦染上，无人能幸免。人还分三六九等呢，可在疫病面前，再厉害的权势名望也无用。

中书搁置不办，却把奏章呈到御前，便是因为兹事体大，京中哪位排得上名号的大臣不是金枝玉叶？中书省不敢轻易罪人，只能请圣上定夺。

江酌知道李霃在看自己，只谁又不是肉体凡胎？

江酌垂着眸——今日他寻他来，消息好坏参半，却是在告诉自己对手的强大与自己的渺小，他要想在京中立足，想要说得上话，便得有底气，只这个底气，可以是民心，也可以是权势，任一都可。

可江酌偏偏什麽都没有。

权势？再大的权势大得过太后、傅家？大得过秦王？

江酌没得选，这是他到京城来办的第一件事，要办好，后面的路才能继续走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这日起来，元春看到爹在院子里撑着竿子挂灯笼的时候，才意识到竟然快新年了。

她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今年的粮食收的少，各地的百姓能过上一个富足年了。

只她刚打完一个哈欠，便听到娘亲在门外说：“之言来了啊！阿岁？起了，当然起了，你等等啊。”

一听这话，看到娘亲探头寻人，元春的困意顿时消了大半，沖爹喊了一声：“爹，我今日约了思颍小姐一道去庙里祈福，早膳我便不吃了，先走了！”

话音没落，人就已经从后门溜走了——嫌江之言烦是真，但约了曹思颍也不是假话。

两人因为“地主”的事日渐相熟，原本以为身份悬殊，话说不到一块儿，但曹思颍看着性子冷冷淡淡，其实人倒是很好，今日便是她偶然问起元春素日过年，一般都做些什麽？

元春村子出来的，没在城里过过年，曹思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见过什麽灯会庙会，两人一拍即合，就说要一块儿去看看热闹，只两人商量的好好的，曹思颍说顺路去西塘巷接她，元春却自己早早跑来了曹府。

曹思颍正梳妆呢，看到她还吓了一跳：“怎的过来了？”

元春打马虎眼：“忘了，走到一半才想起来，索性直接就过来了。”

“再等我一会儿。”有人等着，曹思颍便着急了，选簪子的时候，都没仔细看，选的是她平日里最不喜欢戴的黄鹂鸟。

两人直奔城隍庙去，每逢过年，这里都是最热闹的，元春花了钱，让小沙弥给自己算了吉兇，竹签摇出来，是个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