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神仙既无私又自私，无私的时候天底下只要是个能呼吸的活物都能得她庇佑，可怪又怪在她自私的时候就连种个竹子都只允一人闻到。”

只允一人闻到？

可他？

季青临不解，不仅是因为他闻到了问天竹的味道，更在于此刻，在姜谈的身上，他再次闻到了普天之下应该独一无二的味道。

为什麽？

或许连姜谈自己都解释不了。

“都伤成这样了为什麽还在笑啊？”

属于姜谈的干燥温暖的指腹顺着季青临的下颌摩挲到他酸肿的脸颊时微微顿了顿，仿佛是下意识的反应，微热的掌心轻轻颤抖着抚摸面颊周围那几处格外突兀的淤青。

“……疼吗？”

姜谈低垂着的眼睫遮盖住了漆黑瞳孔里蓄满的心疼与……怜惜。

肯定很疼吧。

她不在的时候，这只小狗真的受了好多伤，吃了好多苦，甚至明明差一点就要死了，可只要……只要见到她，不论自己究竟过得有多疼有多惨，永远都会随时摇起小狗尾巴对她笑得很甜，然而就是这麽乖的一只小狗为什麽就这麽不走运呢？

没伤过人，人人却伤他，没害过人，人人却害他，天底下哪有这般不公的道理！

相比姜谈眸色里渐渐盈满的愤怒与疼惜，季青临却将注意力完全地放在了她的掌心。

或许姜谈根本没注意，先前那只碰过冰箭的左手被她自然地背在身后，此刻触碰季青临脸颊的，是那只她经常握住璃刃的右手。

很温暖，季青临默默地想。

可这并不正常。

平日里姜谈的体温真的很低，靠近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明显，就好像眼前所见的是一座覆满积雪终年不化的冰山，冰山巍峨险峻寒气逼人，距他真的很远……很远。

可此刻不同，她就在他的面前，指尖拂过之处轻柔温暖，似一阵只为他而来的清风爱怜地抚平长久以来埋藏在心底无法诉说的委屈与伤痛。

不疼的，季青临笑着摇了摇头。

“怎麽会不疼？”

姜谈皱着眉头，眼底的怜惜渐渐消融了冰雪。

“你都伤成这样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气息也那麽微弱，你就快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吗？

季青临望着姜谈的眼睛安静地想了想。

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

可那又有什麽用呢，他改变不了什麽，就算是姜谈，也改变不了什麽。

所以季青临只是笑，用漂亮的弯起来像月牙的眼睛告诉姜谈他很好，至少此刻，他很好。

“不要笑了。”

姜谈蛮横地屈起两指撇下了季青临正在扬起的嘴角。

“说真的”

姜谈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我现在的感觉”

“总觉得很乱，但又好像没那麽乱，反正你现在说不了话，那就全听我说。”

季青临听得见，而且其实无论姜谈想说什麽他都只会点头同意，但是现在……

季青临不得不忍着擡起手臂的疼痛伸手轻轻拍了拍姜谈的肩膀。t

“怎麽了，不想听？”

姜谈疑惑地看向他。

怎麽可能？！

季青临赶紧摇了摇头并竭力地伸出一指準确地指向了台下聚集在一起的衆人。

“你是说他们还没解决，不是讲话的时候？”

嗯，季青临认真地点了点头。

“噢，放心吧。”

姜谈头也不回地答道：“刚刚我折断冰箭的时候就在高台布下了一层既隔音又挡形的防护，里面的人无论说什麽做什麽，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当然，有底下那家伙在，这东西也坚持不了多久。”

原来是这样，季青临的表情都放松了些，整个人自然地呈现出一种随时準备着“洗耳恭听”的轻松状态。

姜谈见状只觉得好笑，分明方才还虚弱得就像离鬼门关只差一只脚的距离，这会儿竟这麽快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多了几分生动的鲜活气，至少不用让她担心究竟这人还能不能撑到她回冥界找到办法。

她无法忍耐。

“季青临, 你听我说。”

姜谈始终低着头，下垂的睫毛忽闪之后又极突然地顿住，墨色的瞳孔里不明地闪烁着晶莹透亮的微光。

嗯, 季青临缓缓地点头。

钉穿季青临全身上下各处骨头的锁链已经被姜谈悉数斩断，但由于最底端扎穿皮肉的倒鈎实在嵌合得太深，姜谈怕贸然将它们拔出会导致季青临失血过多，于是便只是在砍断锁链后将他抱到了地上, 这其中留在血洞里的倒鈎并没有多加处理。

“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