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渡(175)

作者:燕识衣


刚站起身,静尘师太从殿外走了进来,“二郎,你怎来了?”

卫凛颔首还礼,“师太。”

“我来给兄长上柱香。若无意外,再过段时日,这座往生牌也可刻上他的名姓了。”

静尘师太眸光一颤:“你已预备好,要走那一步了?”

“是。”

“二郎,执念太深,不若放下。你父母兄长……必不愿见你如此冒险。”

闻言,卫凛自嘲般地扯了下唇角,“师太在此静修十年,又何曾放下?一直唤我‘二郎’。更勿论,我一凡世俗人而已。”

“倒是师太,”他擡眸看向无字牌位,淡淡道:“若兄长在天有灵,必不愿见师太如此了却余生。”

静尘师太攥紧了手中佛珠,默然不语。

说着,似是想到了些什麽,卫凛神色温煦了几分,“待日后,兄长污名得雪,师太若是还俗,还请来饮我一杯喜酒。”

静尘师太一时讶然,迟疑着问:“可是当初中毒的那位姑娘?”

卫凛不自禁笑了,“正是她。”

看着他的神色,静尘师太忍不住生出悲悯之意,声音微微发颤,“二郎,你心中既有了牵绊,还非要行这样的险路麽?”

卫凛立在浅浅的光束中央,眸中映着殿内幽晦的烛火,“是。”

正因心中有了牵绊,有些事,才更要去做。

她曾说过,虽有菩萨低眉,却也要有金刚怒目。

这世间浊浪汹涌,妖魔横行,那便由他做怒目的金刚,造杀孽,背业障,让她去做低眉的菩萨,积功德,成圆满。

**

入夜,乾清宫东暖阁。

红罗炭烧得正旺,丝丝热意弥漫开来,皇帝倚靠在暖炕厚厚的引枕上,眉心紧蹙着,吩咐刘冕给他按揉两鬓的穴位。

今日祁王入宫觐见,让他心中狠狠憋了一股郁愤之意。

眼瞧着自己的身子仿佛枯枝残烛一般,一日不如一日地衰败下去,可这个最让他嫉恨的弟弟却正当男子健壮之年,健硕英武,两相对比,叫他如何不愤恨?心中简直如同火焚油煎,刚到晚间便又牵动了沉疴,咳到方才刚刚止息,甚至又咯出血丝。

身上越不舒坦,心中愤懑便越盛,渐渐逼生出一股狠意,皇帝忽而睁开眼,下令t道:“去叫卫凛——”

话说到一半,帘外忽然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锦衣卫镇抚使陆大人求见陛下,称有要事禀奏。”

皇帝眉头一拧,心下起疑,眼下年节还未过完,会有什麽要紧事?

诸多思虑不过一瞬,随即命人传进来。

陆烽很快便走入暖阁,叩头行礼。

“免礼。”皇帝略有不耐地摆了下手,擡眼看他,“说罢,何事?”

陆烽从袖中掏出一折条陈,恭敬地双手奉过头顶,垂首道:“回禀陛下,臣要陈奏之事,具有实证,事关重大,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万勿动了真气。”

刘冕忙上前接过,捧给皇帝。

皇帝深望了陆烽一眼,微微坐直身子,翻开条陈。

陆烽站在下方,听着纸页被翻动的轻响,只觉周身骨头都兴奋得隐隐发抖,“陛下,臣已查明,大同私贩火器一案,锦衣卫指挥使卫凛,擅用职权,欺瞒君上。此等忤逆犯上之臣,其心当诛!”

皇帝一时有些回不过神,迟疑地问了一句:“你说什麽?”

陆烽挺直了腰背,语气激愤:“回陛下,卫凛早已寻得涉案知府吴中仁,却隐瞒不报,反而将其拘于私宅,以私刑拷问账本所在,又欲杀其灭口,尽是为了替宁王遮掩罪证!若非臣的人及时救下吴知府,得知在大同私贩火器、暗害命官的人是受宁王指使,只怕陛下就要被卫凛欺瞒过去了!”

皇帝目光一顿,哪怕在竭力压抑情绪,双手仍不受控地发颤。

他今日本就憋了闷气,闻得此信更是怒上加怒。

锦衣卫是什麽?

那是他的鹰犬他的刀!

如今竟帮了旁人,堵塞了他这个正经主子的耳目,当真是反了!

还有他那正当年轻健壮的儿子,皇父还在世,就敢把手伸进锦衣卫里,这是想做什麽?!

匆匆翻完条陈所述证据口供,皇帝再也压不住怒意,气得浑身不住发抖,忽然间只觉一股血气直顶上脑门,手脚冰凉发麻,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冕心下大骇,强行按捺着慌乱,上前给皇帝抚背顺气。

好半晌,皇帝终于缓了些,猛地将条陈掷到地上,怒极而笑,“卫凛!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诬害忠良,勾结宁王!朕还没死呢,就想着勾结皇子了?!枉费朕待他如此信任!好哇!他是要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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