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川(46)

作者:言峭


裴行川步伐微顿,眸光扫过高台之上静坐帘后的妇人,终于落在老人身上,“这些时日,本王旁的道理没有悟到,只明白缘这一字。汝阳王叔与千机门无缘,我与千机门有缘,且是善缘。”

“那王爷跟我是什麽缘分呢?”

老人平静看着裴行川艰难行走,鲜血染红玉阶,淌进丛丛青绿中,面上神情未有一丝改变。

一步一步,裴行川终于迈过长阶,只差最后一步便可踏上高台,却是停步不前,平视老人。

“若是放在三月前,本王不知与梁公是何缘分。可是如今,本王知道梁氏跟裴氏只有恶缘。”

“恶缘?”梁骋複念一声,竟是笑出声来,声音添了几分冷意,略显浑浊的眸直视裴行川,“若说恶缘,你们裴氏与天下人才是恶缘。”

“既是恶缘,那河东王来寻哀家又是何意?”

有风拂过纱幔,露出一截紫褐色的衣袍。但见衣袍拂动,两侧宫人伸手掀帘,从中走出一位神态温和,眉眼间隐有厉色的华服妇人。

裴行川侧身躲过侍卫的攻击,掠过梁骋,飞身落到殿前,默了一瞬才道:“太后当年金口玉言,每年分发解药,可河东郡并未有使官前来。”

太后不发一言,只平静看着裴行川,眼底神色难辨。

裴行川扯了扯唇,语调倏然轻缓了几分,“太后宅心仁厚,自不会违约,那便是手下人怠慢,罪该万死。”

一语落,梁骋眉头紧皱,拂袖起步,上下打量着裴行川,声音难掩讥讽,“皇后盗药,宗室子弟皆收到延请,却都辨得出是非,安分守己。河东王倒是与衆不同,只是如今又成了皇后弃子,当真是自作聪明反被误。”

修剪新巧的树后,一道人影立定。

谢云生望着殿前衆人,回想季玉青以及衆人的话,唇畔溢出一抹嘲意,这小子果然一直没跟她说实话。

别人都是墙头草,两面倒。他倒好,三面倒。

这厢裴行川根本不知他的小心思已彻底暴露在谢云生面前,抖了抖手腕,甩掉臂上血水,竟是云淡风轻道:“行川不过是想活才行差踏错,如今迷途知返,还望皇伯母给行川一个改正的机会。”

太后却是笑一声,“都是裴氏子孙,哀家怎会要你性命。只是行川,你已错了一次,让哀家如何能再信任你?”

裴行川微垂下眼,遮住瞳中寒意,再擡眼已是一片恭敬,“皇伯母想要行川做什麽?”

“听说你拜了谢云生为师。哀家记得不错的话,当年便是她随着诸葛同真一道入宫的。”

太后神容慈和,望着身形微僵的裴行川,又淡道:“越氏宝楼出世,天下必将大乱,裴氏江山难保。行川,你作为裴氏后人,当担济世救民重任。”

裴行川眸光幽深,“您是想让我阻止越氏宝楼出世?”

太后弯唇一笑,“你果然是聪明孩子,只是阻止越氏宝楼出世还不够。”

望着太后眸中骤然涌起的杀意,裴行川眼睫一颤,果听太后又道:“当日批命之事不可外露,为了天下太平,谢云生必须死。”

见裴行川默然不语,太后笑意微敛,“行川,你若是杀了谢云生,往日之事哀家不再追究,来日局势安稳后甚至会予你皇太弟的身份,你可愿意?”

归乾丹

这是一桩极划算的买卖。

当?今皇帝子嗣单薄, 独子裴誉的生母位份不高,且已故去,因敏慧受先帝喜爱, 被先帝定位皇太孙。然去岁冬的一场重病令裴誉身体日渐衰弱,近日更是不思课业,耽于?玩乐。

藩王蠢蠢欲动,无一不想谋此位。

裴行川捏着剑柄的指微曲, 唇畔却是勾起一抹自?嘲笑?意,“谢云生武功高强,又精通蔔算之术, 我如何能?杀她, 皇伯母还是太高看我了。”

太后眼?眸微眯, 审视着裴行川, 笑?说:“你既能?拜入千机门,那必是有本事的,何必妄自?菲薄。”

梁骋负手而?立,淡道:“太后慈悲, 素来对子侄后辈宽容,可归乾丹一直由老夫保管。若是河东王要求药,得让老夫看到诚意才是。”

暗处立着的谢云生无声笑?笑?,好整以?暇望着白衣染血, 却仍直脊站立的男子。

她心想,若是他为解药与皇太弟之位杀她,她是否该毁去他的功夫,将人囚于?千机门。

毕竟师父临终之言不可违。

裴行川微微侧首错开被风拂到面颊的长发, 合齿咽下已至唇畔的血,再擡眼?, 眸底浮出一抹略带冷意的笑?。

“师恩堪比父母恩,若我真?弑师叛道,怎堪为储君,如何取信于?民?”

梁骋沉喝一声:“好一个?师恩堪比父母恩,那便让老夫看看你那师父给你传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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