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川(47)

作者:言峭


真?是傻子……

谢云生顿觉裴行川昏了头,险境之中,口头应下,伺机而?动才是良策。

可是她回?神一想,若裴行川应下,不管他心中做何想,她闻此言在先,来日相处岂会心无芥蒂?

两重思绪牵绕,谢云生顿觉收徒弟是个?麻烦事,若她孤身一人,怎会如此耗心劳神。

虽作此想,可当?梁骋一声令下,四面八方涌来禁军,将裴行川团团围住时,谢云生还是提步而?去。

在刀光剑影中,裴行川茫然看着倏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翡色身影。

回?想起自?己方才所想,一时之间竟有几分庆幸。

谢云生似是听到他内心细语,竟是在应敌间隙回?首看他一眼?,笑?意深幽,“徒儿,看好了,今日为师传你一剑——苍生尽。”

说罢,谢云生从裴行川手中取走玄泉剑,旋身向前,挥臂而?去。剑光一闪,但见四方草木倒拔,金屋变色,剑势席卷而?去,摧凋一方春景。

转瞬之间,折毁的草木好似再起生机,纷纷顺着剑光迈步而?来。月色昏蒙,独见幢幢黑影破空而?去,好似午夜中潜匿行迹的杀手骤然发难。

苍翠之气仍在,新雨后的微香犹在耳畔,衆人有一瞬的神迷,却又忽感时节骤变,分明万物苏醒,却顿生万物归藏,了无声息的寂静之感。

然而?在那静寂之中,隐隐可见一道曙光,可四目望去,遍寻不得。

又闻挟裹无穷杀意的罡风吹来,裴行川骤然回?神,侧身躲过?,眉头沉压,循着杀意来处看去。

昏暗无人的长廊下不知何时立着一个?面白无须,神情萧静的老人,手上一杆达胸腔处的长棍。

足以?见得,那杀风正是来于?此物。

已口鼻见血的衆人猛然回?神,彷徨四望,惊恐的眼?神自?谢云生身上抽离,齐齐落在老人身上,面上无一不露恭敬之色 。

连独立玉阶的太后也转身望去,语调熟稔中带着尊敬,“黄大监,许久不见。”

黄大监颔首自?檐下走出,手上的物件也豁然明晰起来。

谢云生眼?眉一跳,那能?抵挡住她剑势的东西竟是一把?颜色暗沉,尾部齐整,甚至边缘还沾了几片落叶的扫帚。

“诸葛同真?的徒儿,不错。”

沉哑带着几分暮气的声音响起,老人隐在暗处的眼?眸也被烛火照亮,平静中藏着几分难以?读懂的沉郁。

谢云生手握剑柄,丝毫不让,只是微一颔首,语调谦逊却不卑慢,“一杆长枪打?遍天下群雄,一碗清酒笑?看九州风月,酒月枪,当?年英雄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能?得前辈一句夸赞,晚辈受宠若惊。”

黄大监看她一眼?,微垂眼?睑,算是回?应。眸光扫过?她,落于?一处,定了片刻,才道:“方才你的招式我都看过?了,不是千机门的功夫,师承何处?”

一句师承何处,本是随口之问,却让裴行川抿唇难言。

现任师父就在身侧,衆目有睹,虽不靠谱,却也焚香告了祖师,天下有知,可黄大监口中的师承显然不是谢云生。

好在黄大监无意为难,已转身看向太后,“先帝少时,老奴便有诺相护。如今他故去,老奴不能?随他去,便守在此处,不会任由旁人让他泉下不清净。”

仅此一语,态度已明。

若是谢云生与裴行川要闹事,他不会置之不理。若是太后要在皇宫大院闹出大动静,t?他也不会容忍。

新入宫的宫人大约会在心里腹诽黄大监是何身份,竟敢如此狂言,可宫里的老人,知晓过?去事的人皆知黄大监此言不为过?。

毕竟是陪着太祖征战之人,当?年单枪匹马于?陇西拿下胡虏,后又随太祖东征,可谓功勋卓着。更不用说自?先帝幼时便陪伴在侧,情谊非旁人可比。

事至此,明眼?人都晓得见好就收,可谢云生却仍道:“我徒儿昔日服了太后赐下的离乾丹,将到毒发之期,性命不保,望太后宽仁,怜惜人命,赐下解药。”

此言不可谓不大胆,堂而?皇之掀开裴氏遮掩了数年的往事。

太后面色霎时阴沉下来,即使?不出一言,面上也挂满了不悦。

梁骋冷嗤一声,“好一个?赐下解药,谢门主难道不知为何会有离乾丹吗?”

谢云生面色不变,“昔日之事,草民不可妄议。只是裴行川为千机门弟子,作为门主,焉有不顾他生死之理。”

黄大监默然立于?一侧,似是对一切都不关心,只有手上紧捏的扫帚暴露出他的立场。

“呵!”梁骋拂袖侧身,凝视谢云生许久,声音难掩愤怒,“此间诸事皆因你千机门而?起,若非诸葛同真?丢下断语,却不透露祸首名姓,我们?何至于?此!你这竖子不好好躲在益州,竟还敢来洛阳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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