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晚(170)
作者:笔走长宁
沈听芷的疑窦刚起,便听到上头的赵融冷冷问道:“这是从你的书房中寻到的,你还有什麽好说的?”
沈听芷垂在身前的手指猛地收紧,陛下这是已经去查了谢时宴的书房?
这是早就起了疑心,还是被有心之人陷害?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谢时宴并未否认,只是淡淡看着地面上的密报。
军中的密报,通常在看过之后,都应立即销毁。
可这一份,他在看过之后,不但没有销毁,反而好好地留存了下来。
他要好好记着,他费尽心思夺来的未婚妻,不过半月,便与自己的兄长死灰複燃的这份酸楚。
他要好好记着,倘若付之一丝一毫的信任,所得的,不过是扎在心髒上最锋锐的利刃,鲜血顺着伤口,一直流到心底最深处。
谢时宴眸色淡淡,似乎并不觉得有什麽问题,“兄长与未婚妻的大婚密报,陛下觉着微臣不该珍藏吗?”
沈听芷浑身一t震,她略微偏过面颊,偷偷瞥向谢时宴的侧颜。
嫁给谢辞远的这件事本就是权宜之计,只是他回来的这段时日,她一直没有机会与他细说。
沈听芷忍不住轻声开口道:“陛下,这件事是民女与谢家公子的私事,怎麽配惊动陛下金尊玉贵?”
赵融冷笑道:“若只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可谢时宴,你乃军中重臣,朕对你托以重任,信任有佳,你便是这般回报朕的?”
谢时宴扬起面颊,窄紧的腰身挺直,“微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赵融哂笑,“不明白?”
他苍白无力的手指扣紧地桌面,狠狠盯着他道:“朕听你的兄长讲,你与沈家嫡女的婚事,本是属于你兄长的?”
沈听芷猛地擡起面颊,望向侍在御前的谢辞远。
听到赵融的话,谢辞远立刻起身,跪到谢时宴的身旁,“这本是谢家家事,束之与陛下讲,只是亲侄之间絮叨体己,万万牵扯不到家国大事,还望圣上明鑒!”
赵融看看垂着面容,一派风光朗月的谢辞远,又看看一眼冷然,容貌昳丽到锋锐的谢时宴,他拿起锦帕,压下喉间的咳意。
半晌,他将目光移向谢时宴。
因为年岁而有些耷拉的眼皮下,一双锋锐的瑞凤眼发出冷然的探究之色。
他的年岁已经老了,已经到了压不住下头皇子的时候了。
正统出生的太子无德无能,适龄的皇子之中,尚有一争之力的便是二皇子与三皇子,三皇子是个閑散性子,二皇子却是个有能的。
况且其余年岁尚小的皇子中,母族强大的,也有不少,若是想要立个储君垂帘听政,也不是没有可能。
国公府如日中天,永泰郡主嫁到谢家,更是如猛虎添翼,虽拉拢了与皇室宗亲的距离,可也将国公府养得更高更甚。
谢家能出谢时宴这麽一个出生低贱、手段阴狠、受人唾弃,又善于用兵之道的庶子,在他看来是再好不过。
他任由着谢巍对这个庶子的打压,不给谢时宴任何侧封功勋,却暗中拉拢,册了异姓王。
本是想养一把听话的刀,可这把刀若是脱离了掌控,便没什麽存在的意义了。
更何况,谢巍尚在,边疆胡地尚有可用之人。
原本觉着可以随意掌控的利器一旦对準了自己,便是不可控的危险。
赵融双眼微眯,心中已经起了杀意。
他的视线略过谢时宴,看向谢辞远,“上京城流寇之事,是你们大理寺在查?”
谢辞远垂头应声道:“是。”
赵融眸光微冷,“可查出什麽没有?”
谢辞远猛地擡起面颊,眸中闪过一丝震惊,接着难掩慌张地垂下面颊,努力镇定道:“尚无确切证据。”
赵融猛地一拍书案,“好啊,好啊,你们谢家,当真是好得很啊!流寇入京这等大事竟然隐而不报,当真是当朕死了吗?”
谢辞远难以置信地擡起眼看向赵融,“陛下,您都知晓了……”
赵融指着谢辞远,又颤抖地指着谢时宴,怒不可遏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以为大理寺只有你一人了?区区五品大理寺丞,竟然觉得能够将朕的朝堂一手遮天!”
谢辞远猛地俯身拜下,垂在身侧的手指仅仅内扣,痛意刻入骨肉,让人发狂。
谢辞远言辞恳切,“束之绝无欺瞒之意,只是流寇入京一事疑点重重,贸然定论,只怕冤枉忠良。”
赵融点了点头,缓缓坐下,点了点谢辞远,“以你看,应该如何处置?”
谢辞远斟酌片刻后,郑重道:“此事尚未水落石出,请殿下给束之半月时间,束之定然将流寇之乱彻查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