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晚(169)
作者:笔走长宁
“家里人只知道奴才是在外面有了本事,”小宦官笑道,“若是觉着已是很好。”
沈听芷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公公什麽名讳?”
小宦官忙道:“奴才多德。”
沈听芷点了点头,“有劳多德公公了。”
多德忙道:“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转过廊角,远远地瞧见了御书房的门扉,多德又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干爹今晨引着谢世子去了慈宁宫。”
沈听芷眼神一震,心中的不安渐浓,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谢时宴的侧脸。
谢时宴目视前方,一派淡漠,他点了点头,“知道了,多谢公公。”
沈听芷焦急地上前两步,牵了牵谢时宴的衣袖,轻声道:“夫君,这可怎麽办呀?”
谢辞远这时候去太后那处,沈听芷不觉得是为了什麽好事。
谢时宴满不在意地轻笑,“来了便来了,皇宫这麽大,难不成还不能让他来了吗?”
沈听芷不安道:“可是……”
谢时宴垂下浓而密的睫羽,在眼底映下浅浅的阴影,“可是什麽?”
沈听芷险些将心中对谢辞远的怀疑脱口而出,可已经到了御书房近前,人多眼杂,并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麽。”
总之并不急于一时,等从皇宫归家之后,再也他细说也不迟。
沈听芷这般想着,跟着谢时宴踏入了御书房的门槛。
一进殿内,沈听芷便觉着一阵压抑与凝重。
她悄悄擡起眼,往房内看去,却瞥见了一袭淡青色衣袍。
谢辞远仪态端方,面若冠玉地侍在圣上桌案旁,手中执着一柄折扇,气定神閑地看着进来的二人。
瞧着他们二人如影随形的身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但旋即,唇畔扯起浅笑,他垂了垂眼睫,再擡起时,眸中依然恢複了那副风光霁月的从容淡然。
沈听芷心中生出一些不妙,跟着谢时宴俯身叩拜,还未起身,便听见上方传来有些老态,却色厉内荏的威呵,“谢辞远,你可知罪?”
落罪
谢时宴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 不慌不忙地掀起衣袍,挺身跪在御前,声线冷漠淡沉,“微臣不知所犯何罪?”
沈听芷紧张地握紧手中玉骨团扇, 也跟着跪在谢时宴身旁。
谢辞远眸色微变, 他在意的并不是沈听芷跟着一同跪下, 而是谢时宴那句“微臣”。
据他所知,谢时宴虽在军中有功, 可却一直没有正式册封, 如何担得起“微臣”二字?
谢辞远眉眼间神色渐渐凝重,疑虑涌上心头。
莫非, 这庶子平时做出的无权无势的样子,全是假的?
那他所谋划的……这麽多军功唾手可得的, 不就是世子之位了吗?
谢辞远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这个庶子,决不能留!
皇帝赵融有些灰败的面色上闪过一丝怒气,将一本奏折扔砸在谢时宴身上, “你好好看看, 这参你的是什麽?”
明黄的奏折砸在少年肩头,咕噜滚在地上。
谢时宴伸出手,将翻开一角的奏折拾起, 顺势摊开。
即便这般被压迫,他身上仍旧笼着一层不动如山的淡然。
浓长的睫羽轻扫, 奏折上一一列举了他在荆州放任胡人屠杀百姓的罪行, 更是将他不顾百姓安危强行攻城造成的伤亡悉数列举, 内容详尽,处处有据可循, 在他班师回朝这麽短的时间内,能整理得这般完善,着实是有心了。
沈听芷心中焦急,可奈何在御前,她并不能起身将奏折接过来细看,只能垂着面颊,静静听他们诉说着。
谢时宴将奏折合上,擡眸看向高处的赵融,“荆州之行形势危急,臣下所为,皆是因势利导,形势所迫下的万全之策。”
赵融哼笑,气急之下,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来德送上来一方明黄锦帕,赵融抵住嘴压下咳嗽,这才缓慢开口道:“你敢说,荆州一仗全然无半点私心?”
谢时宴扬起面颊,侧脸线条坚毅锋利,眉眼间淡漠如常,他定然道:“全然没有。”
赵融连连点头,他将另一份奏折丢到他身上,语气怒极,“那你看看,这又是什麽?”
奏折在少年身上猛地砸出一声巨大的声响,连滚好几圈,摊开落到沈听芷面前。
奏折里面是一封密报,盖着谢家家徽,只一行,“沈姑娘与大公子廿十四日完婚。”
泛皱的纸张上还沾染着丝缕血痕,一看便是在疆场边塞那种地方流动传通的。
沈听芷呼吸一滞,这俨然是一封谢家军营暗中通信的密报,为何会出现在陛下眼前?
谢时宴的手下出了叛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