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太子一刀后(86)

作者:枝期


他特地给他选了个日子驾崩。

据道士所说,那天死的魂魄难以入轮回,要等上千千万万年——裴琅也是自姜君瑜“死”后才开始信这些的。

宣政殿空旷、寂静,没人知道裴太子进去说了什麽,只能听见成景帝“嗬嗬”的哽声。

清风霁月的裴太子这个时候迈步从殿内出来,他眼皮一掀,将恰到好处的悲恸拿了十足十,只是声音还是一如往日平淡,他宣:“陛下驾崩。”

*

旧朝换新朝,被成景帝留在宫内研制长生不老药的道士却没有随着他一起活埋,不过新帝更荒谬——他要起死回生。

说死也不一定,先太子妃饮下鸩酒不假,所幸后面的侍从赶来及时,大半鸩毒被迫吐出,可是这人三魂已经散了七魄似的,怎麽能救得回来?

那道士一摸胡子,也不说自己是什麽来头,只叫裴琅每旬取自己半碗血,又要了许多初冬雪、初春露等奇奇怪怪的玩意。

怎麽样看都像是招摇撞骗的神棍。

怎麽会有人信这些?裴琅?裴琅自然……

郑朝鹤怀里被扔了一把匕首,裴琅将自己手腕朝他伸出,只说:“割。”

郑朝鹤不知道劝了多少回,无果,差点连人带包一起被扔出去,气得想骂娘。

很长一段时间里,裴琅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她不在了。他开始成日睡不着,裴琅幼时,东宫被打翻的烛火差点烧了,从此夜里烛火必须亮着才能睡下去。

现今却早早的就把烛火灭了,一到未时,殿内黑黢黢的,叫人看了心慌。裴琅总算能在茫茫的夜色里找到一点慰藉。

为了打掩护,宫里送进许多同姜君瑜长得很像的人,裴琅从来没有看过她们,他想,姜君瑜也许一会就醒了,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这个“一会”遥遥无期,没有定数,也许明日会到来,也也许永远不会到来。

于是裴琅在雪里走啊走,想着,她为什麽还不来?天有些亮了,照得他浑身暖融融,好像能隐约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前面。

一如无数个美梦。

他伸手,梦境散去,然而这一次,透过虚散的空气,他的手腕被一片温热紧紧的、紧紧的握住。

*

姜君瑜被裴琅的手心冻了一下,心说不应该啊,不是往他被褥里塞了好几个暖炉麽?

她好奇,想掀开来看看,刚有所动作就不期对上另一位当事人的目光。

自己手上还拽着半片被子,搞得好像她要对裴琅做什麽不轨之事一样。

姜君瑜想,有些脸热,手马上就要松开被褥,小声和人解释:“我摸着你手不热,就看看。”

裴琅兴许是刚睡醒,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好像横跨了许多岁月与距离。

姜君瑜不解,心说应该不至于脑袋受了伤吧?刚要伸手去碰他的头就被裴琅反扣住了手腕。

他的动作很快,用的力也不小,姜君瑜无法挣脱,只能顺着他的动作。

过了好久实在忍不住:“裴琅!放下来行麽,擡得手酸!”

害她手酸的罪魁祸首终于笑了,他弯起漂亮的眼睛,长发散下来,随着他轻微的动作晃动,有一缕扫到了姜君瑜手腕上,叫她痒痒的。

“是不知道暖炉要加碳麽?”裴琅好似有些无奈,又说不出更多的话了,用前额碰碰她的手背,声音很低。

姜君瑜还真不知道,她原以为这碳能烧得更久的,伸手进去一摸,果然不热了,炉壁仅剩的暖意全是被裴琅的体温捂的。

她一时有些沮丧,瘪了嘴,不高兴。

裴琅迎头上去,又碰碰她手背,说:“就当拿进来压被了,被子一晚没掉,多谢它了。”

姜君瑜于是又很容易地高兴起来。她跟着上床,坐在一边,示意裴琅分她一点被子。

裴琅从善如流,给她也盖好,不知道她要干什麽。

姜君瑜身上穿的多,披风什麽的哗啦啦一脱,一起盖到裴琅身上,她洋洋得意:“我对你好吧?”

裴琅哑然失笑,和她说“很好”,又把她拉近一点,怕她被冻着,过了很久才听到她小小声问:“我们算和好了麽?”

“裴琅和姜君瑜,算和好了麽?”她不敢擡头看,又问。

“算。”裴琅声音也很轻,好像带着t一点湿意,姜君瑜想擡头看,被他摁住动作,他的下巴抵在姜君瑜颈侧:“只要你不生气了,就是和好了。”

姜君瑜想说我才没那麽小气呢,突然感受到颈侧湿润润的,她于是又不说了,只是小小声:“我不会猜你的心思,你既然把我当你妻子,就不要什麽事都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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