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太子一刀后(84)
作者:枝期
姜君瑜吸了下鼻子,朝他走过去, 想伸手, 发现自己为了把石头搬开,手指又髒又渗了血,看起来说不出谁更惨一点, 于是把手背到身后, 只是开口。
“诶。”她小声喊人:“裴琅!你还好麽?”
在无数个瞬间,裴琅渴望姜君瑜的出现, 然而绝不是现在, 她身上带着血,神色也很憔悴, 声音很哑。
他希望姜君瑜可以幸福、安全,哪怕是基于裴琅的不幸福、不安全。
裴琅在这一刻才发现,这一切不是梦, 姜君瑜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用一种似乎很同情的表情看着他。
高烧叫他的脑袋晕晕沉沉。夜里危机四伏,姜君瑜回去找人远比留在这里和他一起面对未知的险境强。
然而他开口,发觉声音低哑,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姜君瑜在裴琅身侧发现一把匕首,划破自己的裙摆, 给人把伤包上。可是她的手太抖了,最后也只能打个丑陋的蝴蝶结, 看起来和裴琅十分不相配。
于是姜君瑜勉强地笑了一下,发觉苦中作乐也不是很难。
匕首被她死死握在手里,花纹硌得手心很痛。姜君瑜很害怕,怕会有未知的野兽,也怕比野兽更危险的人。
她大气也不敢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也顾不上擦,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握着匕首。
裴琅这个时候好像终于回神,他撑起半边身子,侧着脸看了姜君瑜很久,才开口。
“当年那一刀没能捅死我,如今是个好机会,看準了,朝心口捅。”
声音钻进耳朵,剩下的器官仿佛只有耳朵能运作了似的,眼前模糊一片,嘴里发不出一个字词,就连呼吸,也短暂地停了几秒。
过了半晌,姜君瑜如梦初醒,强颜欢笑同人开口:“我听不懂陛下说什麽,难不成……”
“姜君瑜。”裴琅打断她,神色专注,告诉她,不是开玩笑。
姜君瑜这下是真的很想又给他再来一刀了。
她的眼泪一直掉,原来是这样,自己才看不见眼前的东西。
“裴琅。”她骂他:“你神经病。”
很想掉头马上就走,浑身上下被莫名的恐慌与不被相信包裹,如同海水,将她的口鼻捂得严实,叫她呼吸不得。
眼泪一直掉,姜君瑜觉得自己心口很痛,手指摸上匕首锋利的刃,企图用这种方式使自己冷静下来。
下一秒,匕首飞快地被打落在地上,因为动作很急,裴琅的手背被划出一道口子,握着姜君瑜的手的时候,姜君瑜依稀能感受到上面的鲜血。
是温热的。
她被吓了一大跳,目光顺着被打落的匕首望过去,稍稍冷静下来,擡起眼看着裴琅。
裴琅低着头,确认她手上没有受伤才掀起一点眼皮,然而也只是看着她。
“你下次不要说这种话了……”姜君瑜很难过,开口说话的时候眼泪要掉进嘴巴里:“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气我,我最多哭几下。”
裴琅只剩下一只手给她擦眼泪,难免有点手忙脚乱,他垂着眼,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姜君瑜又忍不住呜咽了一下才终于认输似的。
他轻轻地凑上去,亲掉了她脸上手来不及擦的眼泪,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粘在一起:“哭几下已经很了不起了。”
因为发着热,裴琅的嘴唇也很烫,热意顺着和姜君瑜接触的地方,好像能蔓延到全身似的,叫姜君瑜浑身也滚烫起来。
她望着裴琅,觉得每一寸血液都在燃烧,要将她的所有情绪都点燃。
“裴琅……”姜君瑜失了力,半边身子软下去,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喊他名字,眼泪仿佛不会枯竭,一直流着。
裴琅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哭这麽久,姜君瑜的每一滴眼泪都滴在了他干涸的心髒上,取得的收益甚微,更多的是余痛和戒断。
他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人,也挑不出身上一块干净的地方给人擦眼泪,于是最后只能让她将眼泪尽数蹭到自己颈侧,泪水滚烫,颈侧的脉搏跳得更剧烈了几瞬。
好在裴琅还有最后一点理智,他小心翼翼地将袖袋里的书信拿出来,问她:“你爹娘的消息,看了会不会好受一点?”
姜君瑜哭得更厉害了,好像要将错过的这几十年的眼泪全掉得一干二净。
她精疲力竭,手指扣上裴琅的,摸到书信干燥的一角,觉得那薄薄的信纸实在是太干净了,同浑身血污的裴琅格格不入。
在刺目的血色与纸白里,姜君瑜想,她找到答案了。
“我讨厌你。”她红着眼眶,唇抿得很紧。
*
寻兵是在将近子时的时候发现她们的,月色照了进来。姜君瑜痛痛快快哭了很久,有些害怕自己的样子太狼狈,大半个脑袋要塞进裴琅怀里,手指轻微地拽他的衣袖,想要他给自己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