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太子一刀后(62)
作者:枝期
水从四面八方过来,严严实实得好似一张网,将姜君瑜盖得密不透风。寒意一寸寸钉进去没一块骨头里,叫她不知道是秋日里冰冷湖水的错还是那句叫人心神震骇的话。
短暂的几瞬过后,她被呛了一口水,窒息挟裹了她,姜君瑜这才短暂而迟钝地反应过来。
紧接着手臂扑腾,身子却越发地往下沉……
“落水了!”终于有侍从发现,在湖畔边惊骇大叫。
她隐约看到裴琅推开了书房门,往湖里看来。
秋日的阳光照在水面上,微有些刺眼,叫姜君瑜看不真切。
不知道裴琅此刻的目光会是怎麽样的。
他会说什麽?
姜君瑜没由头地想起了自己上回落水时看到的。
那极凉极淡的一眼。
叫她四肢生寒,骇然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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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君瑜始终记得那天, 裴琅将漂亮而豔丽的红绸递到自己面前,脸上被红绸映出浅淡的绯红。
他的眼常常是覆盖着一层冰似的,仿佛什麽情绪都没办法搅进去, 而那一刻, 有足够明亮的光,叫姜君瑜以为自己见到了月亮, 承认他兴许不是一块冰, 是有情绪会偏爱自己的人。
然而往后的许多瞬间,总有数不尽的潮水罩住她,在同她说, 裴琅冷心冷肺, 同姜家联姻,不过是他最稀疏平常的一步棋。
那条廊道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黑漆漆的, 姜君瑜只能看到裴琅的背影,她动唇, 想追上去,问他——有没有一刻,是有短暂真心的?
可是她跑得再快, 好像也没有办法知道答案。
耳畔边一直有轻微的动静,搅得姜君瑜思绪始终飘蕩在空中,落不着实处,最后只能望着那点光一点点碎掉。
鼻腔稀薄的空气好像被进来的湖水席卷一空,叫她不能呼吸半分,最后在难以的喘息中醒来。
入目之中就是自己房内熟悉的祥云帘帐顶。意识回神, 姜君瑜手指艰难而轻微地动弹一下。
紧接着被人攥紧,用得力气极大, 好似再也松不开。
裴琅低头,终于和她对上视线,他抿唇,想要说什麽。
姜君瑜一看他忽然就有些怵了,被他抓住的手指屈了下,想收回,到底不敌裴琅,只好自暴自弃地由着他继续拽着,一颗心飞快而紧张地跳着。
裴琅终于说话了,他嘴唇微动。
“什麽……”姜君瑜没听清,声音低低的,问他。
裴琅将人的每一根手指都握住,吩咐旁边守着的知竹去温药,又问姜君瑜:“哪里难受?”
姜君瑜这次可算听到了。
她感受了下,发觉没什麽问题,好声好气地回:“劳殿下费心,无事。”
被抓住的手紧了一瞬,有隐秘的痛感,姜君瑜咬唇,擡眼看过去。
裴琅的眼珠黑沉黑沉的,情绪像大厦将倾时的雨,是一种很容易叫姜君瑜害怕的神色。
然而只是短暂的眨眼一瞬,他恢複表情,又仍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了,去找暖手炉给人。
兴许心里在说我。姜君瑜想,屏息静气,静静等待。
一瞬,两瞬,三瞬……数不清过去多久,裴琅将暖手炉又往姜君瑜那边伸了下,从喉间发出简单的音节:“嗯?”
姜君瑜惊异,一直手接过,手指特意和他的碰上。然后不死心地闭眼重试。
耳边有烛火燃烧时传来的轻微花火声,外面的窗台风很大,扑在窗户上轻微的“嘶拉”声。
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
“你怎麽不说话?!”姜君瑜吓得差点把舌头咬住,两只手往前够裴琅的袖子。
裴琅往她那边伸了下,示意随便让她握,最后低眉顺眼看过来:“要说什麽?”
“什麽都可以……”姜君瑜急得不行,忍不住囔囔:“怎麽回答一个都听不到?”
她错愕而张惶,只是问:“你在想什麽?”
“想你什麽时候愿意喝药?”裴琅不知道她怎麽这样说话,他从知竹手中接过药碗,眉眼压得低,看不出具体神色。
姜君瑜彻底死了心,她呆呆地望着裴琅手里的汤药,数次屏息之后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真的不能够听到裴琅的心声了。
原原本本摊在面前的图鑒一点点收起来,又成了一片空白。
裴琅敏锐地察觉到她慢半拍的表情的神色,手中的汤勺往她的方向够过去。
姜家盘根错节,一朝不除……
好似数道声音在脑子回响,如潮水一般窒息地压过来,姜君瑜艰难喘息,始终没办法得到片刻安宁,攥着裴琅手腕的每一根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着白。
裴琅一动不动,任由她使劲,把自己的手腕都握出豔丽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