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词(29)

作者:山栀子


赵知县说着,便让那钱牢头领路。

这边惊蛰正用从护腕中滑出的飞刀悄无声息地割断绳索,牢门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花若丹感觉到绑住手的绳索已断,但她没动,听见些动静,她抬起脸见牢门外的狱卒们都退开成两排,不多时,身穿官服的县令背着手立在牢门外。

“哎哟!牢里什么时候漏雨的?怎么也没个人禀报!”赵县令看见牢内积水,他再看地上躺的女子脸色惨白,动也不动,连忙道,“快将牢门打开!还有,赶紧去个人请大夫!”

“……是!”钱牢头不明所以,却还是赶紧让人上前开门。

花若丹在旁静默打量着这一切,见一名狱卒要上前来扶细柳,她当即起身上前,挡开那人探来的手,自己俯身去将细柳扶起,随后她看向赵知县,“县尊,她是女子。”

牢门内哪有那么多男女大防,于礼不合?

赵知县讪讪的,再看一眼陆青山,冷面侍者总算开口:“说得是,二位可是细柳姑娘的朋友?”

“是,她是我师姐。”

惊蛰站起来。

赵知县只听这番话,他心思飞快地转了几转。

他如何听不明白这陆青山的弦外之音,既然是朋友,那便不能是劫狱的罪人了。

秋风卷得落叶沙沙作响,檐下铜铃一荡一荡,一声比一声绵长悠远。

细柳半睡半醒,再没有感受到那一股砭人肌骨的阴冷,苦得令人两颊发酸的药汁灌入口中,她眼皮微动,睁开双眼。

“细柳先生,你终于醒了。”

花若丹坐在床沿,手中药碗热雾飞浮,她一双眼睛看着细柳,但细柳却并未从她柔和似水的目光中感受到丝毫关切。

细柳后知后觉,她已不在牢狱,干净的被褥带有融融暖意,她一身衣裳已被换过,伤口似乎也被重新上过药,丝丝凉意缓解了痛感。

这时,有人轻敲房门,花若丹抬首:“请进来。”

那房门被人推开,细柳打量来人,是一个身着深黛衣袍的青年,他面如寒冰,几步走进来先是颔首一礼,随后将一双细柳刀奉上:“公子命我将刀送还姑娘。”

公子?

细柳看着他手中双刀,再抬眸,见青年望向窗外,她的视线随之而去,但大约是睡得久了,忽然迎上满窗日光,她禁不住眯起眼睛。

缓和片刻,她方才看清对面那扇窗半开,少年乌发白襟,面容虽苍白而双目神清,相视之刹,朝她轻轻颔首。

第13章 霜降(七)

“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细柳朝那侍者颔首。

花若丹放下药碗,上前去接来那一双短刀,见侍者离去,她不动声色地将拿在手上的双刀打量一番,只见刀鞘上镂刻银丝如柳叶深浅不一的脉络,丝缕如生。

她回过身,将刀放在细柳枕边:“大夫说先生您心肺有损,所以除治伤的汤药外,又另配了几副治喘症的,惊蛰去给您抓药了。”

细柳压不住肺部的闷意,一连咳嗽了几声,才稍稍平复些,开口:“眼下我伤重,只怕要在此地耽搁几日。”

“京城路遥,多耽误几日本也不碍,”

花若丹说着,在窗下坐,“但先生,我们这番在尧县是否过分张扬,若知鉴司的人找来……”

浅金色的日光铺陈在她身上,她仍穿着一身狱卒的衣裳,梳着男子发髻,但那样一张脸全无半点英气,浑似弱不胜衣,细长的弯眉轻轻一蹙,抿起唇来,欲言又止。

抬起脸来,见细柳倚靠在床柱,那样一双眼清冷如寒星,一瞬不瞬地静看着她,花若丹微顿,片刻才听细柳清越的嗓音落来:“放心,知鉴司的人一时半刻还找不到尧县来。”

知鉴司在南州的桩子已经被紫鳞山除了个干净,那位知鉴司使再遣人截杀,也是需要时间的。

花若丹安静片刻,只观细柳清瘦的面庞,细碎的浅发轻铺耳侧,乌黑的发更衬她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颈间薄薄的皮肤底下,青色血管隐约。

她忽然道:“记得初见之时,细柳先生便不怕因我而得罪知鉴司,那时我心中便在想,先生到底是哪一种人。”

一个娇柔的闺阁小姐,她说这话也轻轻柔柔的,但细柳看着她:“花小姐自己找上的,自己怎会不清楚?”

花若丹神情一滞。

房中一时静谧下来,直至一声猫叫响起,细柳与花若丹齐齐朝窗外看,惊蛰站在外头,怀里抱着那只胖狸花,一身毛发在阳光底下油光水滑。

“细柳,你总算醒了。”

惊蛰悬在心头的大石在此刻见到细柳神清目明的样子方才彻底放下,他大松了口气,往房门那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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