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17)

作者:夏隙


花时说的是大实话,而且更可恨的,是它居然容忍晏果靠近,甚至还让他碰了缰绳,这让花时杀心更胜——他的东西,谁都不能碰;可怎么听都像是嘴硬,兰旭不做他想,笑道:“这么说,你不是针对晏果咯?”

“你!”

说来说去把自己绕了进去!花时面红耳赤,十分想无理取闹一番——兰旭见他拉弓时那警惕提防的眼神,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气道:“我就是针对晏果又怎么样,要杀要剐随你便!”

“可是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

花时瞬间哑火,抬眼看他,别扭道:“你对谁都这么轻易相信?”

兰旭想了想,笑道:“分人。”

花时沉默半晌,猝然冷笑道:“驸马爷这拿话哄人的功夫真是功高盖世,你还是拿去哄公主吧,还能哄出个荣华富贵!”

说完遽然起身,回卧房取行李;兰旭不清楚他这突然的火气从何而起,紧随其后,说道:“你要怎样才能信我?”

“信你?你信过我吗?防我跟防贼似的,生怕我对你的宝贝疙瘩怎么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还是我给了他乌石草,那可是我——”说到这,佯作茅塞顿开,恍然道,“好哇,你们是怀疑我自排自演,给小公子下药,再拿出解药,好攀附你们公主府是吧?!”

“我——”

花时眼眶通红,泪珠在里面滴溜溜地转:“早这样说,我就是死外头也不会来自取其辱!”

说罢,背起包袱,用肩膀撞开兰旭,气呼呼泪盈盈地走了,可没两步,忽然捂住胸口,眉头紧蹙,气喘急促,俄而面如金纸,浑身颤栗,好像冰冷刺骨,又好像痛入骨髓,扒着屏风委顿在地!

“花时!”

兰旭慌道,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前,拍着他的面颊,见他一个劲儿往怀里掏,也不顾别的了,伸手探入花时怀中,果然从内兜里摸出一个雪白的小瓷瓶,扒开塞子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挤开花时的嘴塞了进去,然后将他上身抱在怀里,抚着前胸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花时理顺了呼吸,疲惫地睁开眼,看了看兰旭,又闭上眼,别过脸去。

兰旭看得分明,花时眼角滑落一道浅浅的泪痕,霎时心疼不已,想到他和爻儿一般大,受尽磨难,却倔强顽强,不禁软下眉目,柔声道:“好点儿了?”

花时没有力气,动根手指都费劲,兰旭干脆抱起他,放躺在床,给他脱下鞋子盖上被,又倒了杯水,扶着他慢慢饮下。良久,花时好了些,硬撑着半坐起身,兰旭叫他躺着,仍是不肯,漂亮的脸蛋此刻煞白,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自顾自地掉。

兰旭心如刀绞,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瓷瓶,抵在鼻尖嗅了嗅,惊讶道:“乌石草?”

花时抹了把脸,一句一喘地说道:“小时候,师父叫我给他点烟,这是顶了大师兄的差事,大师兄很生气,就给我下了‘草枯藤’。乌石草很贵,师父不想给我治了,拖到第三天,我都快断气儿了,一个行脚郎中打着积德行善的幌子经过,师父听说不要钱,就让他给我看了看,是这个郎中给我用了乌石草。”

“但你没好。”

花时点头道:“三天,毒素已经侵入心脉,这辈子都离不开乌石草了。但只要我心绪平和,不要大喜大悲,就不会犯病。”

“当日你拿出的乌石草,是给你自己备的?”

“……要怪就怪我出现的太是时候。”

“花时……”

“我累了。”

花时仰面躺下,下了逐客令,兰旭五味杂陈,半晌将小瓷瓶塞好,放在桌子上,临走前道:“你歇着吧,我叫厨房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等你醒了,多少吃一点,平安说你从昨儿晚上到现在粒米未进。”

花时恹恹地,自嘲一笑:“放心,我可不会饿着自己。”说着翻过身,背对着兰旭,“不吃饭这招儿,只对父母有用,我又不是傻子。”

这回轮到兰旭眼眶红了,心头揪得紧紧的,发酸发涩,赶忙低下头,快步出了门。

门开了又关,房里只剩下了花时一人。过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人叨扰,他这才转过头,气定神闲地起身,全无方才的虚弱之态,下地将桌上的小瓷瓶攥在手里,森森而笑。

——他确实离不开乌石草,却不是什么被人下了草枯藤,反倒是他给那个总对他颐气指使的大师兄下了草枯藤,直到死,也没人知道这毒是他下的。而乌石草药丸,是他意外在一本毒医书中发现的药方,定期服用,可以打通经络,精进武力。他练武时已经十四,年岁太长,武馆不想收他,但看他心意坚决,就留他做个打扫杂役,直到他武功突飞猛进,还一举考中了武举人,方正式收他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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