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16)
作者:夏隙
说着,自信满满地朝马儿走去,伸手去摸,马儿撇过头,鼻孔不耐烦地翕合,但马蹄好似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晏果道:“你是在等人吗,别等啦,不如跟了我,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手已搭上了缰绳。花时面色一沉,倏地抬起双臂,张弓搭箭,箭尖直指得寸进尺的晏果;平安眼睛瞪溜圆,像被施了定身法,长大了嘴巴,却一声也放不出来!
突然,街口突兀一声棒喝“晏果!”,晏果悚然一惊!刚一转头,快马随声飞至,兰旭满面厉色,张口正要训斥,忽而抬头,见门内宽阔甬道上,花时弓箭拉如满月,正冲晏果!
花时嘴角微勾,食指脱弦,箭风疾驰!
兰旭面色骤变,眼疾手快,飞身下马,扯下腰间玉佩,抬手射出,磕中箭身!同时捞过傻乎乎的晏果;然而箭意凌厉有力,只稍稍改了方向,本应射进马颈的箭,转而射进马腹!马儿吃痛,扬踢长嘶,眼看就要踏中父子二人,兰旭将儿子死死搂在怀中,翻身相就——
“小公子!!”
众仆齐喊,平安也终于“啊”地尖叫出声!说时迟那时快,风声赫赫,又一箭劈空飞来,正中马颈!马蹄旁落,马儿轰然倒地,哀鸣之声渐弱,终不可闻,流血汩汩,殷色盈门。
小厮们涌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主子们扶起来。晏果吓得不轻,缩在父亲怀里瑟瑟发抖;兰旭见他这样,也不忍心斥骂,耐心地拍背哄他,目光则越过众人,与花时对视个正着,花时眸色阴鸷狠戾,胸膛起伏,愤懑满膺中,透着抑制不住的委屈。
兰旭微愣,心道自己还没发火算账呢,他倒先委屈上了?不由得心旌动摇:莫不是冤枉他了?可他亲眼所见,那箭尖对准的,正是晏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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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果顺坡下驴,借着受了惊吓装鹌鹑,叫父亲教训不了他。兰旭叫人给他煎了安神的汤药,待他喝完睡下,便去了西跨院。
进了院子,平安臊眉耷眼地过来,兰旭把他带到月门外,悄声了解情况。平安道:“……小的们都叫小公子别过去,那马已经踢伤了好几人了,小公子不听劝,说咱们身上腌臜,恐怕冲撞了它才挨踢的,说完凑近了,那马还果真乖顺,这时候,小的就眼见着花公子扣弦搭箭了,吓得小的一声都出不来……”
平安说得客观,并无偏向,兰旭较不准花时怎的这般大胆,挥手让他下去,自己推门进了花时的屋子。
卧房在左,屏风相隔,兰旭绕过屏风,见花时正弯身打包行李;听到声音,花时转过身,拱手道:“这两日承蒙驸马公主的照顾,在下的马险些伤了小公子,让他受了惊吓,在下无颜继续住下去,烦请驸马转告公主,不能面辞了。”
兰旭一句没说,他就一棍子杵出来硬邦邦的一堆,显然委屈极了;兰旭先是惊讶,听完他一席话,哑然好笑,梳理出关键信息道:“原来那是你的马?”
花时板着脸,又说了一遍:“在下的马险些伤了小公子,让他受了惊吓,驸马是想让在下给他磕头赔罪吗,在下这就去。”
说着,抬腿便走,兰旭赶忙拉住他,“哎哎”了两声,方才隐藏的怒气烟消云散,又拿他没办法,说道:“你这孩子,我还没说什么呢,瞧你,连句解释都没有,气谁呢?”
花时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不是偏颇之人,你且说说,为什么要用箭射晏果?”
“我乐意,我恨他。”
花时实话实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兰旭自然不信,认准了他在闹脾气,又担心是他误入歧途,受背后势力指使,便说道:“笑话,你和他无怨无仇,怎么会发自本心地去伤害他?再者,不日就是会试,大好前途岂可毁于一旦?”
“驸马爷,你问了,我也答了,这下能放我走了吧!”
兰旭攥着他更紧,带他坐到堂屋的桌椅上,推测道:“既然是你的马,你自然了解它的暴烈脾气;我听平安说,此前它已经踢伤了几个小厮了。”
花时讽道:“不劳驸马提醒,在下一定挨个儿赔不是去!”
兰旭没理他,翻过茶杯倒茶,接着道:“果儿若碰了它,它必然扬蹄,果儿受惊之下,不是踉跄后退,就是跌倒在地,总之不会定在原地。马蹄回落,你的箭恰好会射中马颈,你是在救果儿,是不是?”
花时在兰旭纯正平和的嗓音中逐渐冷静下来,别过脸咬了咬嘴唇,赌气道:“我才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那晚大火,它居然挣脱了系绳,抛下我自己跑了,这叛主的畜生,我绝不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