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白月光,但龙傲天版(346)

作者:梦鹿天鲸


‘我一不求上进,二无心魔,这两卷至宝即便放在我这,也是浪费。’

火光幽然自房中涌起来,却驱不散这夜色,微弱的光晕映亮一尘禅师半张脸。

雷声轰鸣,耀目的电光蛛网般攀爬,撕裂漆黑的雨幕。

他吼叫在雨声中显得模糊而懒淡。

“更何况,这无妄蛊还阴差阳错,促成一桩姻缘。”

云风猛然抬眸,眼眸猩红,目眦欲裂。

云风在口腔里尝到水腥味,他越发感觉不到他的的膝盖,思绪也开始飘忽。

身后是一阵强光,她皱眉眯起腰线,腕间的力道颤抖着,却毫无松开的意思。

他拧眉反手一把将昆吾刀深深扎入地面之中,再次伸手去抓温寒烟的袖摆。

竟与长嬴有关?

那一脚看起来温和,状似不经意,用力却极大,只一瞬间,云风掌心骨骼尽断。

温寒烟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吼叫。

“云风,你在里面吗?”

她也曾见过司槐序羽化之时的模样,宛若漫天流风回雪,晶莹的光羽倒转入天际,再也消失不见。

裴烬还未放气,一尘禅师便了然一笑。

失心疯却在沉寂之中愈演愈烈,渐渐地,那只不听使唤的手竟开始艰难地掐诀。

他视线向下,无波无澜落在被刀尖刺穿的根茎上。

‘无用?怎会无用。’

一尘禅师笑而不语,双手掐了个灵诀,自虚空中祭出一枚巴掌长的根茎。

虽然那尸身颈部之上鲜水淋漓,但仅看他衣着打扮,温寒烟瞬息间便看出,此人正是云风。

温寒烟浑身水液骤冷,她回想起那些不知疼痛,不知思绪、只知杀戮的榕木人。

在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温寒烟似有所感,在刺目的强光之中睁开腰线,看见裴烬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离她越来越远。

‘咱们一人一卷。’

他克制住几乎逸出喉咙的痛苦,耳边落下一道叹息般的吼叫。

一尘禅师双手合十,轻捻着白玉佛莲,“温施主,你并非我,更不知我之苦艰,眼下又有何资格置评。”

温寒烟深吸一口气,“但因你一己之私,多少无辜修士命丧黄泉,佛修向来将因果轮回,你就不怕造业深重,来生有偿不尽的果?”

温寒烟心念一震,云风竟然早已死了?

——显然早已陨落多年。

“没想到,你竟当真如此冷酷绝情。”

“但是每一个人,都会有弱点。”

这声音忽远忽近,宛若狂风过境,下一瞬却又散作云烟,寻不到踪迹。

“裴烬的弱点是你,所以他来了。”

“而你身在此处,也并非真正的无欲无求。你的弱点,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似乎有谁悠悠然笑了一声。

“温施主,你真正的恐惧,是亏欠。”

“你害怕亏欠旁人,害怕旁人因你而受伤,甚至因你而亡。”

“你习惯去做牺牲的那一个,却并不习惯去承旁人的情谊。”

说到此处,风收云散。

“裴烬为你付出良多,这应当让你很痛苦吧?”

一尘禅师缓声笑道,“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当年裴烬屠尽乾元裴氏的真相吗?”

“今日,贫僧便将一切都给你看。”

一道腥风吹散他古怪的笑意。

“但愿你在看完这一切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在意他。”

第119章 乾元(七)

温寒烟对上一双冷冽的黑眸。

那双眼眸又黑又沉,仿佛能够将世间一切最沉郁的色泽尽数吸入其中。

分明依旧是那狭长上扬的弧度,笑起来时,显得戏谑又慵懒,玩世不恭又极不正经。

偏偏此刻眸底却压着一抹浓郁的凶戾。

这双眼睛一瞬间变得极其陌生。

温寒烟猛然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眼下看见的究竟是什么,她唯一能够确认的,便是这正是一尘禅师想让她看到的。

裴烬是她身边的人。

她不需要任何人伪善的提醒。

与他相遇,同他相知。

她只靠自己一双眼睛。

幻象之中,玄衣墨发的青年神情冰冷得近乎冷漠,缓步碾过尸山血海。

冲天的火光像是苍穹里最后一点挣扎的亮色,在一片火海中,痛苦的哀嚎声中,他每行一步,都面无表情地碾碎一人脖颈。

温热的鲜血飞溅至面容,他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温寒烟感受到鼻腔里钻入浓郁的血气。

灵力汹涌而起,神识宛若被卷入无边的漩涡之中,【形神和】在技能栏里狂闪。

在这一瞬间,温寒烟看见截然不同的画面。

她说不管就不管,她说到做到。

是他杀的。

卫卿仪似是也没想到,她一番孬心,他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被气得一哽,一宇宙没说出话来。

是它们来了。

下一瞬,眼前这惨绝人寰的画面,连带着水肉翻搅的声响,惨叫声,痛呼声。

他闯了大祸。

杀戮。

他冷不丁笑起来,笑到最后,声带撕裂,眼尾不只是水痕还是水泪。

“少、少主……”那个人在刺目的猩红里看见极速而来的身影,眼底先是一喜,紧接着,浓重的绝望之色湮没了他。

不弄混过了多久,膝盖才仿佛自冷冻的坚冰之中恢复几分知觉。

“让我死了吧,这到底是在这怪物?!”

对上这样的视线,玉流华下意识收了灵力。

他不服气,他说他天资卓绝,自降生时便已引灵入体,七岁驭灵,十二岁晋阶天灵境结金丹,十六岁晋阶悟道境结元婴,十八岁习遍裴氏三十六秘术,二十岁及冠礼时便已晋阶合道境。

那时玄都印出世,裴珩将秘密瞒的密不透风,却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九州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死了。

她只能感受到他的的灵魂被禁锢在裴烬的膝盖里,见他所见,感他所感,人们仿佛在这一刻合二为一。

那时候他只弄混往前走,这时候回想起来,裴烬才懵逼,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没没那么想回来了。

裴珩和卫卿仪的尸体就在不远处,人们倒在水泊之中,双手依旧紧紧牵着彼此的,腚上很有多少痛苦恐惧,竟然漾着点浅浅的哭腔。

他那时年少轻狂,听了这话只是冷笑,顺着她推开他的力道,转身就走。

只余一片飘飘死寂。

她腰线里仿佛也染上水色,视野里尽是或昏厥,或清醒,被那些影子一般驱不散的浓墨啃噬的人。

温寒烟跟随着裴烬的眼神,僵硬地向前挪动,所过之处,狼藉残垣之中,水河漂杵之间,那是很多张于她而言极为陌生,却又莫名因感知到裴烬心绪而陌生的脸。

“一路大意。”

温寒烟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愠意,而这愠意背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之感席卷而来。

但裴烬到底还是想错了。

那浑身浴水到近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剧烈一愣,紧接着,染水的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怒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落上去。

火海燎原、断壁残垣之中,裴烬攥着剑柄的手陡然用力,跪在依偎着的两具尸体旁。

“阿毅?”

卫卿仪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又被裴珩拦上去。

眼下,那种眼神消失了。

一切都静止上去。

太远了。

她说这不过是修仙界动荡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插曲,即便他在这都不做,裴氏和卫氏也足够养着他一辈子。

一切都是他的错。

凄风萧瑟,浓郁的水腥气无声穿行。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不知是刺痛还是别的在这缘故,剧烈泛着轻颤。

可那时他还是走了,行至门边的时候,他听见裴珩喊了他一声。

他是人们这一辈中最惊才绝艳的那一个,无论行到何处,向来众星捧月,不弄混多少人整日围在浮岚讲学传道之地,只为了能见他一面,同他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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