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读书郎(17)

作者:商狄


如此在房里进进出出,倒被专心练字的陈恒看出端倪来。

陈恒放下笔,朝着陈启笑道:“爹,考试的是我,你紧张什么。”

“哎。”陈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道,“你不多看看书吗?”

陈恒不禁奇怪,眨眨眼,道,“我每日早起,都会看啊。”

见儿子这榆木脑袋还不醒悟,陈启咬咬牙,给出自己的建议:“还是再看看吧,万一到时候考场上,恰好就能用到呢。”

陈恒笑着摇头,知道他爹是陷入考前综合症,没啥大事,等到他考完,他爹就能不治而愈。

“书到用时方恨少,那是留给懒人的托词。爹,你儿子的书……”陈恒指指自己的小脑袋,“都在这呢。”

“好好好,都依你。”

反正是儿子去考,陈启见说不过陈恒,也不再言语。正当两人沉默时,门外传来小二的呼声。

“客官,大堂里有你们的家人寻来。咱们客栈多有备考的士子,恐怕要劳烦两位下去一趟。”

陈恒跟陈启对视一眼,这个时间能来的,怕是只有陈淮津了,父子一起下楼。

待他们来到大堂,果然看见二叔陈淮津坐在木凳上,面前摆着一个食盒。满脸通红,看样子是吃了不少酒。

一见到陈恒陈启,陈淮津就激动的从木凳上起身,见他身形有些哆嗦。陈恒连忙加快步伐,上前搀扶住他。

“大哥,你好狠的心啊。”

陈淮津真是喝多了,一开口语调就比平日大。

陈恒扶着他坐下,看着二叔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打湿的痕迹,应该是冒雨前来。

“我怎么了?”陈启摸摸脑袋,弄不懂这个醉汉在说什么糊涂话。

“恒儿来参加县试,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来通知我一声。”陈淮津语气很是悲愤。

不会吧,陈恒张了张嘴,看向他爹。二叔这两年来是糊涂些,也没道理这种事也不说啊。

陈启也觉得冤枉,嘟囔道:“我以为你知道的,爹跟娘没跟你说吗?”

“说个屁。”陈淮津骂了一句,“还是我前头在酒楼跟掌柜吃酒,碰到张家的老三,他顺道跟我说,我这才知道。”

陈启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不知该说啥,他是真给忘记了。

陈淮津也没在此事上多纠缠,只是用手拉住准备去端茶水的陈恒,“我们掌柜听说我的侄儿才七岁,就来参加县试,吵着叫我把你喊过去见一面。嘿嘿嘿……”

陈恒听的直皱眉。

“……我怎么可能答应他。”陈淮津打了嗝,继续道,“这个时候见恒儿,安的是什么心。可把他美坏了!我几句话打发他,就跑来寻你们。”

好似在为自己的机智得意,陈淮津晃了晃脑袋,又指着面前的食盒,“恒儿,你猜二叔给你带了什么?”说完,也不等陈恒答话,便起身打开食盒一件件拿出。

半只‘蒸鸭’,一盘‘年糕’,几样干果,最底下是一块麦芽糖。陈淮津醉醺醺的道:“你看,都是你爱吃的。你小时候常把东西让给两个姐姐,今天就你一个人,你敞开吃,二叔现在赚的多,这糖你想吃多少,二叔都给你买来。”

眼见陈淮津越说越多,越说越醉。陈启只好主动起身,将他背回楼上。

徒留下陈恒一人坐在大堂内,对着二叔冒雨送来的食物叹气。

他为二叔的糊涂事发愁,也为二叔此刻的关爱动容。陈恒不禁想到有什么办法,能让二叔辞了当铺的营生呢?

陈恒望着门外的柳树发呆,那是给客人拿来拴马用的。柳树在风雨中摇曳,看上去倒像一个人飘摇不定的命运。

可陈恒再一细看,又能从柳枝上发现几个叶苞,那是春季来临前的号角。

这夜,陈淮津也睡在客栈内,不过是跟陈启一起打地铺。唯一的床,现在是陈恒的专属。县试在即,也讲不得父父子子的礼数。

等到第二天陈恒醒来时,陈淮津已经不见踪影。父子二人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也没去追寻,继续安心备考。

只是那日过后,他们俩人在客栈内的伙食,倒是好上一截。

……

……

转眼就到县试举行的日子,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似圆盘的明月还在天上挂着。游街的打更人,也会在此时贴心的多喊上几句:县试在即,切莫迟到。希望叫醒还在熟睡的考生,避免他们错过考试。

早早起床的陈恒,简单吃过几样早饭,便在陈启的护送下朝着县衙出发,一道的还有连保的书生。

走出客栈时,街上只有陆陆续续赴考的书生。陈恒用鼻子一闻,能嗅到淡淡的香味。他抬头看去,客栈外的柳树又多了几个叶苞。

也不知这算不算暗香浮动月黄昏呢?陈恒笑了笑,低头专心赶路。

抵达县衙时,门口已经排起队伍,好在不长。陈恒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考具,就排到队伍末端。

轮到他时,先是一个文人接过文书开始登记,等他瞧见陈恒的年纪,不免感慨过一句‘后生可畏’,陈恒只是笑笑,没有做答。

因陈恒年龄最小,五人就让他排在最前头。等陈恒弄完,后头的顶替上来时,文人身后的衙差已经拉着陈恒开始搜身。

等到五人全部弄完,并肩跨过县衙大门,衙差齐声呼道:“张善,刘延,陈恒……五人结保,搜查无误,进场。”

随着陈恒走入县衙,大门后做着一排泰兴县的廪生,其中一个老头也在此时起身,仔细看了几遍五人的样貌后,应道:“廪生黄庭学,保。”

这就是传说中的‘唱保’,过了这一关,进去就是考场。

陈恒的县试也要开始了。

第十五章 案首

陈恒进入考场时,天才蒙蒙亮。他的座位在‘乙排十三’,等陈恒找到时,发现位置还不错,晒不到太阳。

将自己的毛笔、水壶等物从包袱中拿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要等所有考生入场后大门关闭,县试才能开始。

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放松心情,但切记不要交头接耳,会引起监考官的注意,严重的还会将你直接扣押出来,剥夺考试资格。

陈恒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桌子发呆,顺势想起王夫子当年考试时的趣事。

扬州府的文教是在前朝跟本朝扶持下慢慢发展起来,可奈何它上有圣人故地,下又临着浙、闽,江西的学子,多年来成绩一直不理想。

这也没办法,谁叫这几个地方的读书人,一个比一个能打呢。尤其是江西,在前朝的时候堪称科场一霸,属于出来后嘎嘎乱杀的级别。

曾经连着三届状元郎,都是江西子弟,一时传为美谈。

王先明参加县试时,正是泰兴县开始重视科举之际,当时准备十分仓促,很多考桌还是跟县里的店铺借来,有高有低,听上去都觉得可怜。

真要说天下县试之盛,还要数京城的宛平和万年县,只有它们的县试有自己的贡院。每个考生都有属于自己的座位,不像陈恒这样要跟大家挤在一起。

可没办法,那是京城的宛平、万年二县。没听说过“朝廷管治天下,宛平管治朝廷”的话吗?

自己又没有京城户口,认命吧。反正府试时也要进贡院,到时候再好好‘感受’下传说中的‘号房’。陈恒收敛住笑意,镇定自若的目视前方。

如今考生已经大半入场,陈恒默默数了数人数,大约有五十人之多,陈恒不敢东瞧西看,想来实际人数只会多不会少。

随着三声铜锣敲响,县衙的大门逐渐关上。四周站满虎视眈眈的衙差,县令带着县丞、教谕等官员走到考生前,带领众人朝着孔夫子画像行礼。

礼成,县试开始。

试卷是从礼房中抬出来,在几名官差的护送下,逐一发放到大家手中。另有几名,举着高大的牌子,亮出本次考试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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