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83)
作者:醉纸迷金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雷声里有别的意思,我得防备着。
昭戎尚还穿着中衣,脚上也没有穿鞋,仿佛读出了我浑身的戒备,散着长发安安静静地裹在我怀里,由着我蒙混过关糊弄过去,也不出声再问。
“冷吗?”我摸了摸他的手,“回去再睡会儿。”
我莫名其妙把他叫起来对他来说已经很闹腾了。
陆昭戎抽出手抚摸过窗沿的黑色痕迹,并没有接我这句话,只说:“我看见了。”
我身上跟着僵了一下。
我知道他看见了,但是本来不是要放着我糊弄过去吗,他又重复出来。这是在表达可以不追究,但要求我讲明白的意思。
于是我多少有些为难。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个中缘由,我总觉着我模糊了些久远的记忆,以致有些来源于缺失的焦躁,但大概……不甚重要。
他抬头看我,“是什么?”
我转身往回走,“既不睡,我们去看铺子吧。”
早些忙完了早些休息,我帮不上忙,这几日他都很累。
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能跟上来,我便慢下步子等他。半晌也没等到人,我皱了皱眉,回头看过去。
陆昭戎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如此这般对视了一阵,我后知后觉他不太高兴,于是沉默了一下准备解释一二。
他却忽然浅笑了笑,应道:“好。”
我彻底沉默下来。
可能,在他眼里,我在某一方面不太近人情。
陆昭戎很快穿戴完毕,头发用一根银簪绾在脑后,仿佛去见亲近的友人——我伸手给他抽下来。
虽然他本就刻意如此,我沉默地拿着簪子,规规矩矩给他梳起来。但哪怕只是束起来,穿过去一支简单的银簪,陆昭戎也是一副顾盼生辉的模样。
……我好像能理解他从前说,想把我关起来的念头了。
他希望我能够把深情的眼神留给他一个人,讨厌我念着天虞神,不喜欢我仰头看天的样子,想避过我的神把我留下来……他希望我只喜欢他。
我好像能明白了。
那种,想要拥有他的全部,抵触见到他用接受的姿态对待旁人,的心情。哪怕只是逢场作戏。
就好像,这会少一样独属于我的情态。令人心底不安的独占欲望。
我静了静心回过神,昭戎已经对着铜镜里的我看了许久,安安静静地等着我回神的模样。对于我改变他发束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异议,看起来早便习惯了我的时不时愣神。
他的眼睛很漂亮,就是这双眼睛,常常叫我魂牵梦萦。记得天虞山我的小屋里,他躺在我的床上,我忽一抬眼,便见一双潋滟的眸冽冽地望着我——就像此刻铜镜里的模样。
他在看我。
带着安静的等待和猜想。
我和他的视线在铜镜里对上了一瞬间,那双眼睛忽然间便生动地笑起来,眸底带着情意。
——粮铺里已经渐趋稳定。
我躲过了他接伞的动作,伸手替他撑着那把黄色的油纸伞。伞面滴滴答答,檐下垂落的雨滴打落其上的声音干脆利落。
伞面很小,两个人紧挨着也遮不完全,更不必说他在外面刻意同我拉开了距离。
但现如今铺子里都是昭戎的下属,要穿过后院到仓库,里里外外都因为下雨在忙活着,没人注意我们的小动作。
“南术多雨,春季又是雨季,粮食很容易受潮。”昭戎没再接伞,站在廊外任由我给他撑着,整面伞朝他倾斜,“你有办法吗?”
我愣了愣,然后犹豫了一下,“有。”
我招风隔绝住湿冷的水汽,在仓库周围形成不那么潮湿的环境。我见他伸手感受了一下放了心,便止住了继续调动水汽的动静。
其实……这是不合规矩的。
但他难得跟我开口,我……不想拒绝。
他要保证万无一失地按照计划走下去,我要保证他万无一失地按照计划走下去。尽管南术可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来保护粮食。
我想他多多跟我开口,不想总是像半只花瓶摆着,好像无论如何融入不进他的生活。
南术城有很多粮食铺子,他不可能带着我一遍遍走过去,我感应了一下城内相同气息的地方,撑着伞朝他招手,“过来。”
——
陆昭戎下意识停顿了一下,然后提着衣裾上了一级台阶到廊下。
于长玉斜伞遮在两人旁侧,趁他躲去之前伸手揽住他。雨幕朦胧模糊地转着,几息之间走过了大半个南术,起袖落袖间伞与雨一同静止,唯有臂间的温热尚在证明着眼前的真实性。
于长玉是个神仙。他从前就知道。
他不愿意说太多特别必要的过往,不管是不是因为刻意的忘记。但这次陆昭戎不打算放过他。
半年间熬到神仙心动,再花几年将这神仙给看个透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很有耐心,尤其是这些看得见成效的事情,他向来能做好准备慢慢等。
大概是瞧出来他心有芥蒂,等场景再度回到廊下时于长玉倾身吻了他,然后才接住半空静止的伞撑在头顶上——雨滴骤然落下。
于长玉是个感情纯粹的神仙。
陆昭戎抬手碰了碰唇角,转身去问粮食的核对情况,借着转身掩去了勾起的笑。
照例走了几家铺子,打道去了淳于府上,迎接的是淳于家的大公子,淳于晏。
那色胚瞧见他便笑得两眼弯弯,假模假样一副热情好客的姿态。若非当天来时迎人的是淳于剡,他就信了这两面三刀的笑脸。
可能是常年放荡,淳于晏行举也多风流不羁。分明是打量的眼神,落在旁人身上时却透出几分悄摸摸的流连,眼尾勾起,露出一闪而过的晦涩之意。
陆昭戎按住不适感朝他点了点头,一撩衣摆,跟着踏进了淳于府上的大门。
淳于家倒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奢华萎靡,整体上简单大气,同淳于晏此人印象不太贴合。
落座以后,陆昭戎按照寻常做客的规矩聊了几句,然后提起粮铺的事:“铺子里一切安好,已做好了防潮打算,过几日稳定下来我再看看怎么才更合适。哦,我听闻家里小公子失踪了?可要我派些人手?”
淳于晏沉吟着点了点头,“会否……太麻烦公子?”
陆昭戎自是说一句不麻烦,然后再客套几句,做出一副乐意之至的模样。
他确实乐意之至,毕竟人在他手上。怎么找或者说什么时候找到,在什么地方,都是他说了算。
再然后是又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陆昭戎安静地坐着喝茶,琢磨着慰问的目的已经达到,作为南术地界上的贵客,姿态也已经做熟。本着对面不提,他也就不问的心态,等着淳于晏再开口细说一说三公子的事,却半晌没等来动静。
他想了想,估摸着淳于家还没怀疑到他头上来。于是他便笑着摇了摇头作罢,提了一嘴“天色渐晚”,同人告了别,跟着于长玉回去了。
于长玉最近常常在细节处体谅他,多少也会换位思考,沾上了些烟火气。这叫他愈发生出一种不太成熟的爱欲感,觉得像是侵染了某种神圣干净的东西,有些令人……欲罢不能。
人总是乐于从细微处抓捕人性的裂缝,陆昭戎自觉也不能免俗。那些风雪不歇的温柔,如沐春风的寒冷,居高临下的臣服和仰望星空的成长,都是人命运里挣扎的信号,代表着,有什么足够向往的东西出现在了一成不变的生活里,让人心变得热烈起来。
仿佛从中泄露的光能够照拂一整片潮湿阴冷的土地,一滴水,便叫人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甘甜醇美的味道。
陆昭戎喜欢从前的于长玉,更喜欢如今的于长玉。
于长玉在变,变得更内敛,也变得更鲜活。
陆昭戎盯着养神的小神仙瞧,心情控制不住地扬起来。
等淳于家小公子的事一了,他就……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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