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82)

作者:醉纸迷金


我低眸笑了笑,安排得很充实,果然是正确答案。

待到午间也没多久,店家进来送饭时,瞧见我松垮垮的衣领,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禁不住提醒道:“公子,天冷。”

我叹了口气,“不妨。”

这会儿还热着呢。

我瞥了昭戎一眼,见他若无旁人地坐着,也不搭腔,便说:“你回吧。”

“哎。”店家应声,“小人告退。”

我搁下笔转到他旁侧坐,侧目瞧了他半晌,尝试着提起筷子夹菜,一夹一脱落。

他停住动作看了一会儿,安静地低下头去喝汤。

我在一边默默折腾,从碟子里夹到碗里,再从碗里夹到碟子里……食指和中指一道微微用力,忽然叫我从中寻了一些诀窍,暗道,原来手腕的力道还可以这般用……

“公子。”

漂亮小孩从窗外翻进来,惊得我险些打翻碗碟。

陆昭戎抬了抬眼,“何事?”

漂亮小孩犹豫了一下,回禀道:“粮铺里出了状况,城内百姓听闻粮食降价争相抢购,甚至大打出手,我们人手不够,无法遏制。”

陆昭戎低笑一声,显然早便料到如此情景,“不必阻拦,派人去登记粮铺的收入支出,明细税利,公告南术城,这笔银子我们要带走。”

“是。”

我想了想,也觉得争抢着买是正常的,毕竟原来的粮价很高,谁也不知道降价多久。昭戎此番公告南术城,便是叫旁人知道不必这般急迫,往后粮铺会遵照这一价格来浮动,也会往锦城交税。

如此一来……粮铺里便是先一步实行了政令,我看了他一眼,此令是否可行,也全看这些铺子成效如何。

难怪他不急着收拾淳于家,此时若有人能给他找些麻烦,正好叫他瞧清楚其中纰漏,以便他完备此法。这一批粮铺,其实是他试手用的。

漂亮小孩很快便回来复命。

彼时他正准备午睡,在屏风前站着叫我替他宽衣,闻声只“嗯”了一下,又想起什么,抬了抬眼,“景湛。”

漂亮小孩正准备走,闻声应道:“是。”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孩,然后把昭戎的头发放下来,再绕到他身前,道,原来他叫景湛。

“我同你说一声。”他低眸看我,张开手方便我抽解衣带,“往后他和穆青一道守在外头。”

我愣了一下,“好。”

不过……昭戎打算带在身边用他,便有可能出现信息断层的现象,就像于铃儿之于于燕之,于小鱼之于阿婆,无形之中给景湛加了很大压力。

“全名叫什么?”我多问了一句。

百家姓里景字不太常见。

漂亮小孩看了我一眼,语气迟疑:“……公子赐姓,陆。”

我手指一顿,赐姓?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帮昭戎褪去外衣,“陆景湛?”

那小孩应了声“是”,然后就低下头去回避。

我又看了看陆昭戎,然后再回头看他,莫名从他躬身低头的身影里瞧出几分不安,“抬头。”

小孩停顿了一下,抬起头也不敢看我,只是垂着眼。

“这么胆小。”我不由觉得好笑,压低声音问昭戎,“你吓唬他了?”

“我吓唬他做什么?”陆昭戎皱了下眉,也压低声音,“他听得到。”

我没忍住回了回头,心说这也能听到,便解释说:“没什么,我瞧着你好看。回去吧。”

那小孩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自己翻出去,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我瞧着昭戎往屏风后去,拉着他给我找了本书。

他躺在里面抱着我的腰,我靠在外面慢吞吞翻着,随后窗外落起了细雨。

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窗子上,我静悄悄地翻了一会儿书,便听着外面的雨转过了视线。

陆昭戎已经睡熟了,手抓在我腹部,眉心微微蹙起,仿佛被雨声吵得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

窗子外面应当是有一棵树,清脆的雨滴敲击声叫人恍惚记起一些不甚久远的时候——陆昭戎披着氅衣站在与尔苑外,我头一回能够从他眼睛里看到清晰的情绪——虽然我现在已经时常能分辨出了。

我搁下书静静地出神,手上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凉丝丝的泥土气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我有一瞬间怀疑陆景湛出去没关好窗户。

但我不能动,我看了看揽在腰上的手,往上拉了拉被子,埋住他半个脑袋,露出纤长的睫毛。

我朝屏风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勾手招来风去堵住渗出来的雨的气息,那种潮湿的缠人的感觉,还很冷。

屋内逐渐压得很暗,寒风忽然稍大了些,雨滴噼里啪啦摔得很响,我正心道南术的雨势头这般猛,便忽闻屋外惊起沉闷的雷声——

声音不大,一滚接一滚,我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僵在原地。

这雷声仿若很久很久以前便听过了,和以往受天罚时不一样。

天罚时的雷声通常只有受罚者听到,往往来得迅猛,只翻滚一次便直直劈下,下雨时也细小密集,同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完全不同。

一滚一滚的雷声不断酝酿,雨声越来越大,很像海面下的波涛汹涌,猛然一声便是炸裂的雷声和霹雳,令人心惊胆寒。

……我在哪儿听过呢?

呼啸的风和掀翻的海面,沉闷的雷和骤惊的霹雳——一种名为天谴的情景。

“……跑。”我转身推醒陆昭戎,“快跑!”

我翻身下床去捞他的衣裳,“快走陆昭戎——危险!”

屋内划下一道亮光,整扇屏风都被点得透亮,我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扑到他身上,瞧见光亮下他无比错愕的神情——继而光线瞬间暗下去。

我惊魂未定地按住他往外看,窗子被劈得一片焦黑,原先地面上也布满诡异的裂痕——按理说,木制房有了裂痕便会直接塌陷,但这裂痕便像刻上的图画一般,毫无影响。

“放肆!”我怒朝窗外逼进来的旋风挥袖,恍惚间觉得这段风已经禁锢了我许多年,此刻卷土重来,心头乍然惶惑。

——我愣怔了一瞬。

我好像……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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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凯风未起,玉树琼枝

我虽然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对那段风深恶痛绝,下意识不想昭戎去触碰,所以没等他发问便聚风同它冲撞了上去——

“砰”地一声轻微爆裂,混合着沉闷的雷雨声,偶尔会有光亮从窗外的天际划过,橙黄泛紫,声音不大,条纹也不清晰。

铃铛声乍然惊起,我恍惚从惊怒中回过神来,瞧见昭戎不知何时将那铃铛穿了黑绳,挂在了脖颈上。

精致的肩颈线条里掺杂着黑色的细绳,竟悄然冲淡了我对铃铛的惧意。他攀着我的肩膀往地面上看,眉头紧皱着。

我压下那份不知所云的茫然,确认昭戎无恙后起身,转而去窗子边上看着,心里琢磨着天谴这个事。

天谴和天罚是不同的。

逐一而论,一是对象不同;天罚针对个人,天谴则为大范围无差别攻击,极为令人厌恶。二是目的不明;天罚顾名思义,是为惩戒,天谴却是轮流运转,保不准哪天轮到了,便也只能抗下去。其三则威力有差;天罚者像于铃儿于小鱼,捱捱也就过去了,天谴这种事情……属实不能估量。

不分场合不分境况,极为暴躁,是天地很讨人厌的一种表现形式。

陆昭戎从身后披来了裘衣,试探着碰了碰我的脸,“发生什么了?”

我忽一皱眉,转眸看向他,心底莫名生出一股躁动。

分明有些耐心便可以同他讲清楚的事情,我却不耐烦起来。

这种心情属实有些伤人。

我沉默了片刻,回道:“无事。”

他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你……怕雷?”

我静了一下,抬眸看向窗外避开视线,手上贴着他的腰揽了揽,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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