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116)

作者:醉纸迷金


……也许在祈福岛上,她遇上我并非巧合。

我闭了闭眼,深重的思绪叫我头昏脑涨地,过分难受,到底也想不出,究竟是我多心了,还是她真正在计划着什么。

——

“公子?”

我被她声音惊了一下,倏而回神,只觉身体愈发滚烫起来,虚弱之下又咳了一阵,勉强止住才缓了口气。

黎红木愣了一下,忽有些迟疑,问道:“公子,您——您生病了?”

我“嗯”了一声,重新盘算着神舍的事,有气无力地应着,“已经熬了药。”

黎红木仔细打量着我的面色,屏息凝神地思索了片刻,起身道:“我去看看。”

我只听门扇开合一遍,昏昏沉沉睡了一小阵,紧接着门扇便又开合第二遍,又昏昏沉沉听见勺碗细微的碰撞声,于是抬眼看过去——

黎红木正轻轻搅拌着汤药,似乎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她垂着头,仔细吹散了热气,忽而抬眼,猝不及防对上我的视线。

我安静地看了她半晌,缓缓闭上了眼。

只道,真是烧糊涂了。

无论如何,只凭她……恐怕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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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杯酒恋红尘

红木把汤药搅和了一阵递给我,目露关怀:“公子生了什么病?可严重?”

我接过碗,摇了摇头,问她:“你家里的孩子,昨日你见过吗?”

她愣怔了一下,试探性问:“我的,弟妹?”

我应了一句,端着药碗微抗拒地凝视了一阵汤药,随后一口气咽下去,抬头看她。

平时挺柔婉的人此刻显得有些呆傻,仿佛在仔细回忆什么,然后又恍然片刻,神态中忽然多出几分希冀。她语气隐隐有些颤抖,问道:“昨日?我不知。昨日确实听说神舍送来了些人,但是,但是我晚一步过来,并未得见——公子,是我阿弟阿妹他们?”

我看她一眼,昭戎替我问周府要人,不会将话讲得死板,周府对神舍有所表示也定不会显得小气。若我想的不错,此番应是几个娃娃都送了来。于是我把碗放在桌上,应道:“现下都在神舍住着,此去西部你不必跟着,正好留在舍里,我有事嘱咐你。”

她看我半晌,忽然红了眼眶。我一顿,正要揭过去这一茬,她竟起身在我跟前跪下,然后恭恭敬敬深拜下去,额头紧贴地面。良久,她出声:“多谢公子。”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又看她在地上跪着,低声叹了口气,道:“不妨。你起来吧。”

她便又拜下去,然后才直起身看着我,抹了抹泪,抽噎了一下,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又一次沉默许久,其实这件事算起来,还是昭戎当初手下留情了些,几个孩子未曾遭难。不过我也说不出为他开脱的话,只是莫名觉得,她现下的眼泪比起以往都要真心实意些。

我道:“我想请你将神舍整顿一番,最好是上下一致,风气清正。”

她诺诺地点头,还是跪着,收了收情绪才问我:“那公子,咱们神舍的规矩怎么立,您要个什么样的?”

我摇了摇头,给自己添了茶:“我的地方,自要按天虞的规矩。待于铃回来自会行事,你不必操心。”

红木似乎有些震到了,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说不上来的慌忙,问道:“那,神舍里还进戏班子吗?”

我喝了茶压下苦涩的药味,抬头看了看她,道:“这是药圃单子的交换,不可毁约。”

她便悄悄松了口气,稍作思索,似乎有了想法,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公子放心去,红木定能办得妥帖。”

我笑了一下,她如今对自己这随侍丫头的身份倒是适应得好。倘若不思忖些别的,倒真有些忠心耿耿的模样。

她又踟蹰半晌,忧思难解般开口:“公子这般是打算撑着周府?可是陆二少爷那边,您放心得下吗?”

我皱了皱眉,从前不觉着有什么,多了一分心以后便有些抵触她提起昭戎,适应了半晌提醒道:“神舍有神舍的事做,与旁的无关。”

黎红木似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说起了旁的事:“穆青随我一同过来的,还不知道您在这里,公子要见他吗?”

我应了一声,她便把空碗带出去了。

陆昭戎替我考虑的很周全,把穆青留给我,我几乎便不必再过多准备些什么。

我见穆青的时候连同梅皖昀先生也过来了。我还在想他何时到的锦城,他便目中含着隐晦的打量,动作细微地点了点头。

他露出些微欣慰的神色来,笑道:“小公子瞧起来比先前稳重得多,想必思虑周全了不少。”

我一愣,也不知他是如何瞧出来的。

不过梅皖昀先生似乎很高兴,半点没瞧出我如今病恹恹的,在他眼里,我恐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少年。

思及此,我心下也轻松了些,回之一笑道:“先生谬赞。”

穆青似乎有些惊讶我对先生的随和,多看了他几眼,但也总记得交代清楚,说:“公子一早嘱咐了梅先生,到了锦城便来神舍等着。”

我安静了片刻。

昭戎放心不下我自己一个人,此次是我与他头一回分开。

也的确,对于在一些频繁算计着的人群里应对,我总是不及他的。

梅先生见我不说话又多打量了我几眼,大概在南术时得知过我的不同之处,未得到证实,如今总算有所发觉,有些奇异。

我思维发散许久,还是给了穆青回应:“他昨日,怎么样?”

穆青顿了一下,回说:“公子昨日看起来兴致不高。沈公子来过一回,没多久便离开了。”

我再次沉默。

从前我答应过他,往后生气不可对他不理不睬,我昨日昏迷,想必他心中有误会。原本陆昭戎便好像对感情事上有些胡思乱想,如今我没有回应,他心里应该很难过。

这般想着,我便又有些走神,一直盘算其他事的心思也偏了许多。

好在没多久我又勉强记起来,问梅皖昀:“先生可还记得,马车与飞行一事?”

梅先生愣了一下,似没料到我会忽然提起旁的事来,稍作反应才开始往回思索。

半晌后,他似是有所回忆,但又不是很确定,迟疑地看着我。

确实,我没有同梅先生探讨过很深入的话题,更何况我从前尚浅薄。当日他与我讲出行为何用马车而不飞行时也是随心所言,想来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我想,他们当日误打误撞解了一些麻烦事,应当会有很深的印象。

事实上,并非不入世,我便一无所知。只是天虞与人间站得角度不同,行事也大有不同。

我神色谦谨地注视着他,由衷希望他后面能够配合我,说:“先生,你应当没有听人提过我生长的地方。”

他迟疑地看着我,更有些疑虑的模样。

我并不理会,接着说:“当日我们说,智者往往创造价值,掌握权利者分配价值。但于此之上,常常有一部分人处在赋予价值的位置上,比如周鄂,比如昭戎。”

在我缓慢的语调里,梅皖昀的神情逐渐变得愕然,随后顺着我的话往下想了想,忽抬头看向我。

我知道他这是明白了我说的,于是回应般点了点头。

他目光变得呆滞,看得出心神受了极大的震动。

他拧眉看着我似在往深处想,忽然间脸色苍白,似乎触及到了些深刻的东西,反而打碎了他以往的认知,早成了很大的混乱。

我叹了口气,等他缓和了好大一阵才放轻了声音说话:“我很希望西部此行,先生能忘记立场,随我意行事。”

在不虞山的教化里,创造者皆为“智者”,颇受人敬仰。而在人间,创造者往往是最下面挣扎的人。又因为人贪婪的本性,所以掌握权利的人在人间往往被称为剥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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