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63)

作者:吴大宝


见夏惊秋还是执拗的向前走去,娄简直接将人踹倒,攥起夏惊秋的衣领,结结实实地又抽了一巴掌,发出一阵脆响:“你到底是恨卓磬杀了金宝、恨我骗了你,还是恨自己无能。”

细碎的抽泣渐渐聚拢,夏惊秋蜷缩着,他重复道:“金宝,回不了家了。”

二人不敢多做停留,趁着夏惊秋还算清醒又踏上了逃往柳州的路。

往柳州而去,已是盛春,午后的日头不饶人,大地像蒸笼,热气腾起,叫人喘不过气来。树叶间细碎的光斑打在身上,斑驳着发烫。

汗水密密麻麻地从额头沁出,不知是因为热还是疼。

娄简一脚踩在碎石子上,扑通一声,带着夏惊秋一起跌落在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二人的皮肤。

“水,水……”夏惊秋嘴唇裂成数瓣,仰面朝天。

娄简将人拖到树荫里,又捡来树叶盖在夏惊秋身上,叮嘱道:“等我回来。”

恍惚间,夏惊秋“嗯”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向东行百米便是河流。日光在水流上编织了一道金网,顺着风轻轻摆动。娄简见四下里无人,跌跌撞撞上前,趴在河边掬起水来,猛喝了几口,全然没发现身后正站着几个人影。

刀光投射在水面上,娄简方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回头,瞧见卓磬正带着几个门徒站在不远处。

卓磬摸着腹部的伤口:“本以为沿路搜寻水源便能将你们揪出来,没成想你们竟活活熬了数日,当真是小瞧你了。”

娄简退了几步:“你没死?”

“那是自然,不然我这功夫岂不是白练了。”卓磬玩味地看着娄简,“那小子呢?埋了?”

娄简侧身,按住腰间的短刀:“你这般关心,是打算下去陪他了?”

“黄泉路上有他那小厮陪同,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宁娘子,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啊。”他看向远处,“你这是打算去柳州?”

娄简攥紧了刀柄。

“不必意外。”卓磬抹了一把下颚,“赤羽宗既然能查出你的身份,便也能查出你与东方曼的关系。”

“你们做了什么?”娄简始终想不明白,赤羽宗的人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弱点的,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与东方曼相识、知道自己一直在查当年的旧案,进而设了此局?

“你猜?”

“不可能,你们近不了曼姨的身。”即便东方曼不是什么绝顶高手,可她向来行事谨慎,身边又有药物傍身,断然不会轻易地落在赤羽宗手里的,“你们是如何办到的?”

“不必去找东方曼。”卓磬勾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看着娄简。

不是东方曼?

娄简霎时间汗毛倒立,脏腑像被人攥在了手里,心跳快要撞破胸腔。

知道自己与东方曼相识的人,除了师父,便只有慈济院的张伯和铃铛了。

娄简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那个老的打死都不肯说,用了刑,没挨过去,被我碎了脑壳,扔去喂狗了。那姑娘嘛……哼,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随便卸了两个孩子便什么都说了。”卓磬眯着眼,好似在回味当时的场景,“不得不说,那小丫头虽然称不上美人坯子,不过,处子的味道……嘶……就是好,紧实,有力,特别是害怕的时候,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用。”

畜生……娄简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才将怒气咽下。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需得想个法子彻底解决了这条淫狗。

“宁娘子,我可真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卓磬笑得肆无忌惮。

娄简抽出腰间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颈上,眼神决绝:“与其被你们百般羞辱,倒不如死了干净。”

卓磬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未曾料到,娄简得知亲友被屠竟不想着报仇,而是自尽!

“别!”卓磬伸出手,明显慌乱了起来,“别冲动,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卓磬清楚,娄简是宗主钦点的,万万不能死了。死了,便白搭了。

娄简阖眼,匕首在脖子上刻下了红痕。卓磬见状,立刻上前夺刀,眨眼间,右手四指便被利落斩下。

娄简没给他喊疼的机会,下一刀,割下了阳物。

卓磬面容扭曲,泄气一般瘫软下去。最后一刀,贯穿脖颈。刀子抽出时,血染红了河水。

“你……”卓磬像濒死的鱼,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你……”

“三步之内,赤羽宗上下绝不可能有人能快过我的刀。”娄简双眸微眯,瞳孔微沉,赐予卓磬森冷的目光。

血凝聚在一起,沿着下颚流淌。踩过卓磬掉在地上的阳物,娄简走向赤羽宗门人:“还有谁?想来送死!”

他们的视线不断在娄简与卓磬的尸首上晃动,思量了片刻,提刀四散而去。

鼻下又渗出了血。娄简的神智开始模糊起来,河水的流淌成了刺耳的尖鸣,她跌跌撞撞地朝着掩藏夏惊秋的方向走去。

双腿好似灌了铁,一步粘着一步。盛春的暖意渐渐消散,失去意识之前,娄简从怀里掏出响箭。

听着盘旋在空中的低鸣,娄简好似看见了年少时的光景。

第五十四章 阿啾

“不过,是个贱奴养的小畜生罢了,死就死了吧。”说完,那人一脚踩在娄简胸口。

胸腔里灌入一口凉风,简三娘陡然瞪大了眼睛,呛出水来。她翻过身猛咳了几声,艰难地爬了几步。

“啊!”四周的看客被吓得连连后退。

“这贱奴,好脏啊!”那人气不过,又是一脚,踹在简三娘的鼻梁上,顿时鲜血淋漓。

“小郡主,饶命……”简三娘不敢耽搁半刻,跪到少女脚下连连叩首。

“真是个废物,叫你下水捡个镯子你都能差点被淹死,镇国公府养你有什么用?”另一个披着毛领斗篷的少女阴阳怪气。

几句话的功夫,简三娘的发丝已经结了冰溜子。她牙关上下相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的衣衫比寻常家仆婢子还要单薄不少。

少女用翘头履勾起简三娘的下颚:“你这幅可怜样子给谁看,弄得好像我与阿姐欺负你了。”她和简三娘差不多大约莫十来岁,生得好看,一张养尊处优的脸被喂养的白白嫩嫩,双眸圆润有神,像是剥了壳的荔枝般水润。

可这双眸子里,没有半分善意,满是歹毒、阴险、嫉妒。甚至还藏了一些难以名状的恶意。

她叫宁亦安,昭阳郡主宁亦安。

“阿娘说,这刁奴与她阿娘一样下贱。”年岁稍大一些的少女嘲讽,宁书晴伸出手来,“三娘,我的镯子呢?”

简三娘不敢出声。

“阿姐问你话呢,你是聋了不成?”宁亦安揪着简三娘的耳朵。

“奴婢,没,没寻着。”眼泪嵌满了双眸,简三娘含着哭腔求饶。

她越是软弱,宁亦安便越是兴奋:“叫你哭,看本郡主今日不撕烂你的嘴。”

“够了!宁亦安你胡闹什么?”凌空抽下一条竹鞭,来人是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他正值弱冠,是力道大的年岁,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宁亦安的手背瞬间生出了一条鞭痕。

“阿兄!你帮着一个外人打我!”宁亦安捂着手,愤愤不平,红着眼眶质问。

“哪有你们这么戏弄人的。”宁问渠解下大氅盖在简三娘身上,“眼下湖水凿个窟窿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复原,你们还叫人下水捡镯子,这明摆着是想杀人。”

宁问渠剑眉星目,发起怒来,气势如山倾倒。

“国公府怎会生出你们两颗毒瘤!”宁问渠怒不可遏,追着两人抽了几鞭,“还不滚回房里念书!”他朝着四下里看热闹的仆婢道,“你们也皮痒了不成。”

众人不敢再瞧半眼,四散逃开。

简三娘被宁问渠带回了院子。他叫tຊ人生了一盆炭火,让婢子替简三娘换了衣裳,煮了热腾腾的桂花姜茶,看着简三娘全然喝了才肯“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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