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62)
作者:吴大宝
娄简抬眼,没有作答。
“你也是……赤羽宗同党?”夏惊秋眼眶发红,凌乱的发丝被风扬起。
“夏惊秋,若我说不是,你信我吗?”
“……”
娄简已然知晓的了答案。
“我就说吧,你将她当挚友,她却拿你的真心喂狗。”卓磬笑得猖狂,“小郎君,你还不快拿下她,好向朝廷邀功啊。这可是,叛国贼的女儿。”
“闭嘴!”夏惊秋举起剑,指向卓磬。
“昭阳郡主,既然你还活着,那便和我们回一趟赤羽宗吧,宗主可一直在等着您呢。”徐雯抽出弯刀,“这一次,你跑不了了。”她举起刀子,“活捉宁亦安!其余两个杀了便是。”
四下里,埋伏已久的赤羽宗门人蜂拥而至,将三人围住,粗略打量便有近百人。许一旬咒骂了一声“他妈的,玩这套。”
娄简从伞柄中抽出一把短刀,抬脚便将红伞踹入了人群里。伞面所到之处见血封喉,娄简蹙眉,痛觉也开始不听话地漫延开来:“我只能顶一炷香的功夫,你们两个快跑。”娄简将夏惊秋和许一旬往后推了几步。
“不行。少一人便少一份胜算。”夏惊秋道。
“就是,一起来的,便一起回去。”
“那便一起留在这吧。”徐雯从人海里窜出,举刀砍向夏惊秋。
他侧身闪过踉跄退了几步,耳边又闪过一道白光。娄简提起短刀刺向那人的眉心处,顿时鲜血四溅。
徐雯好像寻到了三人的弱点。她带着人围住了许一旬,将几人分开,随后甩出几只鹰爪左右牵制住许一旬手中的长剑。
一时间许一旬动弹不得。
卓磬则是一个劲地劈砍挡在夏惊秋面前的娄简,似是玩味地戏弄着两人。
娄简面色苍白,双手颤抖,被这股蛮力打得节节败退。转瞬间,娄简侧身避开刀子,一刀刺进了卓磬的臂膀。
“娘子,好身手啊。”血,顺着破碎的衣料滴落。卓磬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翻身拔出刀子,他舔过刀尖上的血迹,看着强撑着的娄简道,“是把好刀。”
随后便将刀子震断,扔在了一旁。
四周的喽啰见状,立刻上前围住了两人。娄简身后寒光森森,弯刀没有预想般落到身上。她抬起头,一把弯刀从夏惊秋的胸前拔了出来,鲜血透过指缝:“娄简,你别管我了。”
娄简踹开那人,夺来弯刀,割断了他的喉咙。随即,二人一同跌倒。
“夏惊秋……夏惊秋!”
夏惊秋单膝跪地,反手撑着长剑。转瞬间,卓磬稳稳地落在两人面前,一脚踹飞了夏惊秋。他蹲下身子用弯刀挑起娄简的下颚:“一想到那些个折磨人的手段,要用在娘子身上,我倒有些舍不得了。”
夏惊秋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上前便被一道鹰爪锁住了臂膀,皮肉生生撕了下来。
“你放过他们,我跟你们回去。”娄简身躯止不住地颤抖,她抓住了卓磬的衣角。
“赤羽宗,不是讲买卖的地方。”卓磬踢开娄简,提着弯刀朝着夏惊秋走去。
冷风寂寂,夏惊秋苍白的面色,好似被打碎的玉瓷。他扬起下颚,喉结浅浅滑动,全然没了反抗的力气。
“啊啊啊啊!”夜色里火光熊熊,烧得通红。
卓磬身旁忽然蹿出一车着火的干草。跳动的烈火下,金宝五官用尽了全力,他迈开步子,铆足劲撞向卓磬:“哥儿!快跑!”
卓磬翻身跃过干草,落到金宝身后。电光火石间,金宝的脖颈上多了一条红痕。
那道血痕,比火还要耀眼,照亮了金宝的脸颊。
“快跑……”金宝的头身分离,脸颊重重地落在地上,又弹起,落下,弹起,滚了半丈。
“金宝……”夏惊秋嘴唇翕动,金宝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娄简见状,从地上捡起一把弯刀,从背后扎进了卓磬的腹腔。趁他分神之际,扯起夏惊秋上马。
她掉转缰绳,朝着徐雯疾驰。刹那间,便将困住许一旬的鹰爪一一撞开:“跑!”
说罢,娄简便扬起马鞭,陷入夜色。
第五十三章 逃亡
没有水,娄简生生咽下药丸,嗓子像是被刀割开一般。
瓷瓶已经见底。下次发病之前,若是还找不到东方曼,两人都得死。
为此,娄简已然疾驰了整整二十个时辰,活活跑死了一匹马。她在马腿上绑了石头,连着石头一起推到了河里,祈祷着赤羽宗的人不要发现。
树下,夏惊秋烧得厉害,迷迷糊糊地喊着金宝的名字。胸口的伤虽然止了血,但那刀子上涂了毒。不消十日,毒便会跑遍全身。
“金宝,好黑啊。我看不见,为何不点烛火?”夏惊秋悠悠转醒,声音若有似无。
金宝没有回话。
夏惊秋又唤了几声:“金宝,你又惫懒。”
“生不得火,眼下,赤羽宗的人也许就在我们附近。”
夏惊秋的责怪戛然而止,黑夜里传来枯叶折碎的声音。他攥着身下的叶子,一股巨大的窒息扑面而来。夏惊秋隐隐抽泣,不敢哭出声,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滴落,交织在一起。
“金宝……的尸首?”窒息与窒息衔接的间隙,夏惊秋挤出几个字来。
“来不及收尸,大概,一起埋了。”
夏惊秋愣在原地,片刻后他紧紧捂着脸,竭力抑制住哭声,憋得身子如抽搐般战栗。
“赤羽宗的毒,寻常大夫怕是难解。当务之急,我们得想个法子去柳州找曼姨。然后,我去通知千目阁的弟兄,让他们派人来接你。”娄简折断树枝,冷静分析。
“金宝……没了。”夏惊秋声音发颤,心口发软的,塞满了委屈和愤怒。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让金宝白死。”娄简眼前的树影重重叠叠,她抹了一把鼻下,粘稠的液体沾满了指尖。
“为什么,死了人,你还能这般冷静。”
她拿起衣角,擦了擦手:“这世间,每天都会死人,数都数不清。”语气,凉薄至极,“可活着的人,要好好活。”
“金宝不是别人。”夏惊秋攥紧了拳头,“你们赤羽宗的人,个个都如此冷血吗?”
娄简吸了吸鼻子:“我并非赤羽宗门人,与他们也毫无关系。”
“你叫我如何信!”夏惊秋的声音,像是蛰伏在暗夜里的豹子。
“若我是,卓磬徐雯二人,为何要追杀我?”
“有什么区别?!宁家上下,皆是逆贼,你们受君食禄,受百姓供养,却想着勾结西胡人卖国,那数千人皆是因你们而死!”
夏惊秋将所有的怒气都宣泄了出来。
“我就当你是烧糊涂了。”娄简上前扶起夏惊秋,“收一收你的脾性,还要赶路。”
夏惊秋推开了娄简:“你从前同我说的话全是假的?”他又哭又笑,疯疯癫癫。
娄简扶着臂膀坐起,靠在树干上。夜色挡住了二人的视线,他们瞧不清彼此。
鼻尖的血迹,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为何不说话tຊ?”
“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何必浪费口舌?”娄简上前,想要再次扶起夏惊秋。
“要走你自己走,我要把金宝找回来,我要带他回家。”夏惊秋将娄简推向一旁,扶着树干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朝前走去。
“你找不到的。”娄简的神情读不出情绪,“赤羽宗从不将把柄交于旁人之手,即便是死人也不行。若无意外,所有尸首当场付之一炬。”
夏惊秋停下了脚步。
“这是赤羽宗一贯的行事手段。”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与赤羽宗毫无关系,为何你这般了解赤羽宗?从身法招数到行事作风,几乎了如指掌!”夏惊秋咄咄逼人,“娄简,不对,我应该唤你昭阳郡主,你不觉得自己谎话很可笑吗!”
“啪”的一巴掌,夏惊秋脸上肿起了一道五指印:“醒了吗?”娄简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在他的肩头,压低了嗓音,“金宝舍命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发疯,让你去赤羽宗送死的。你若是想死,何必劳烦旁人,我直接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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