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不禁(46)
作者:章句小汝
他们整日听着师傅与长辈们夸小谢候多么的惊才绝艳,武才冠世,早就想见识一下南候缨那杆闻名天下的重黎枪,只是枪还没见到,却看到这少年天骄如此发疯。
可素闻,小谢候不是最冷心薄性,卑以自牧了吗?
“就硬要这时候教,早不教玩不练,那憨货一走就拖住老子,什么毛病!什么东西!”
众人听谢缨骂人早已目瞪口呆,又见谢缨一脚踢飞一根长驻几十年的梅花桩,绕着新鲜出炉的小深坑开始圈骂。
谢缨快要把自己气的升天,项时颂正欲上前劝阻一番,便听谢缨疯的开始骂自己。
“这孙子耍我?!老子让薛敖那蠢货给玩的团团转,蠢货!我在这儿耍什么?耍什么!”
谢缨长吐一口浊气,继续骂道:“这就去宰了...”
项时颂及时按住:“谢哥,不至于,真不至于。”
第34章 另有所图
谢缨踢开抱住他的项时颂, 提着枪冲出了北司的大门。
项时颂捂着生疼的胸口,大喊道:“慈生!你别这时候发疯啊!”
门口只余围观众人,不见谢缨的踪影。
阿宁在茶楼的二楼窗口坐着, 她猜不过一炷香的时候, 那个傻头傻脑的身影就会出现在茶楼的下边。
她在这等着, 等到茶都凉了也没见那个银袍少年出现。
阿宁冷着脸将茶倒在地上, 任由水珠溅到绣鞋上,湿了鞋面上娇艳欲滴的海棠。
薛子易,你自找的。
她起身招手, 小二连忙跑上来,“东家有何吩咐?”
“问下乌衣巷的那几家, 给我表姐备的几件衣裙怎样了?”
孙群芳定于下月的十五日成亲, 齐国公府大姑娘的嫁衣自然是由国公府找了最好的绣娘早早就备好, 但阿宁那几家成衣铺的绣娘是她不远万里从辽东接过来的,甫一引进上京便备受欢迎。
阿宁感激孙群芳自她进上京以来便受其关照,特此安排几位妙手的绣娘做了不同花样的各色春衫,另外予一处成衣铺子的房契作嫁妆, 聊表心意。
小二应声回好,匆匆跑开。
阿宁接着又安排铺面诸事,等闲下来的时候才觉得肩头微疼,想是许久没活动, 有些经络不通。
正揉捏肩膀的时候, 却见门口红色衣角隐现,继而露出谢缨那张英丽夺目的脸。
“阿奴哥哥!”
阿宁惊喜地看着他, 见人一脸薄汗, 忙招呼人端上凉茶。
“阿奴哥哥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你们北司不是公务繁忙吗?”
谢缨笑了笑, 坐在阿宁的对面,看到小姑娘娇憨如雪的脸,顿时全身都舒服了起来。
“还好,看你的时间总归是有的。”
谢缨并不提公事的繁琐与否,他进北司已有将近两个月,虽是有着永安侯府做依靠,但若真想让北司这帮刺头心服口服,他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更别提现在还有薛敖这个祸星的搅和。
只不过,谢缨想了想薛敖现在的处境,挑起眉毛笑得畅快。
“阿奴哥哥笑什么?”,阿宁看着他像是解气的笑意,心生疑惑。
谢缨摇头,只看向阿宁的乌发,见那上面没有棠花簪,抿了抿嘴角,未多言语。
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近日时常做的一场梦。
香烟缭绕的清净寺里,地上的四支下签与一支上上签,跪在他身边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和失神的自己,还有一直悲天悯人的菩萨,俯视芸芸众生与自己那不可言说的感情。
谢缨问阿宁为何不给自己求一支签,明明姑娘家都最在意这些。
阿宁拽他衣角,笑着答道:“因为我没有可图的东西呀。”
烛芯“啪”的炸开在他耳廓,谢缨清晰无比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他才敢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
“若我另有所图呢?”
谢缨步步逼近,将阿宁抵在观音像前,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阿宁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双眼。
“若我不再瞻前顾后,将心下隐藏的东西给你看到,你当如何?”
阿宁嗫喏不语,眼中都是不解与惊诧。
“别这么看着我”,谢缨苦笑,修长的手指覆上小姑娘的眼睫,眼底满是破碎痛苦的光。
“陆霁宁,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心悦于你?”
身前姑娘懵懂无知,头上菩萨笑瞰众生。
——我从此不敢拜观音。
谢缨觉得口中发苦,猛地灌了一杯茶,更觉得苦到了心里。
阿宁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只忙着问他每日做些什么,或是有没有危险。
二人许久未见,说起话来也是你一言我一语接的默契。
少顷,她听到楼下一群人喧闹而过。
她随意往下看去,倒在人群中见到一位熟人。
光禄大夫家的嫡幼子,孙群芳的未婚夫婿,穆柏。
阿宁见过他几次,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这人年纪轻轻便靠着自己考取了官名,每次见到她们也都是有礼有节。
阿宁皱眉,看着穆柏身侧拥着的赵沅,凝神思索。
这位形貌温润的探花郎也是奇人,拒绝了蔺家与二皇子的高枝,只跟着帝师养花弄草,为人淡泊,也算是陆霁云的半个师弟。
只是眼下怎会与穆柏在一起。
那几人走进闹市,不知为何忽然你推我嚷了起来,倒不是打斗责骂,只是推着穆柏像是在笑话他些什么。
阿宁心生好奇,盯着几人,却见桥对面走来一个绰约的姑娘。
是春风楼的兰香。
阿宁皱眉,见几人将穆柏拥至兰香面前,笑着打趣起来。
她站起身,眸色沉沉地看向楼下,穆柏婚期将近,怎会与旁的女子做这般姿态。
这人以往面对孙群芳时总是辞色平淡,怎么像如今这般面红耳赤。
穆柏拦住正巧路过的兰香,支支吾吾地同她说话,可兰香虽然出身风尘,却也不是什么人都理。
她毫无波澜地屈膝行礼,正欲穿过这一行人的时候,却被穆柏抬起双臂拦了下来。
“穆公子这是为何?”
兰香脸色冰冷,听眼前面色羞红的男子急切回道:“在下并非想要唐突姑娘,只是心中真意需得叫姑娘知道。”
他咬紧牙关站在桥上,大声道:“我心悦姑娘已久,不敢求姑娘与我一般,但也想要叫心上人知道,在曾经的日子里。也有一个男子满心满眼都是她。”
兰香并未因他的所谓真情所打动,只是脸色愈发难看。
楼上的阿宁早已掐着绣帕,听这道貌岸然的君子如何巧舌如簧、叫人厌恶。
河岸旁的百姓纷纷指点,有知道些许的人在说这穆家二公子与齐国公府的大姑娘早就定下了亲事,如今这般与一个风尘女子表露心意,与打齐国公府的脸相差不差,莫不是亲事有变?
穆柏见兰香不为所动,心中急燥,又听周边百姓对他下月的亲事议论纷纷,没来由的对无辜的孙群芳生出怨气。
兰香冷声道:“上京人皆知穆公子下月即将成亲,那孙大姑娘最为良善端庄,穆公子何苦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将小女子架在火上烤。”
“不是的!”,穆柏急声阻止,“孙大姑娘是很好,但她木讷刻板,温良懦弱。不似姑娘一般身怀绝技、风骨清秀。”
为了叫兰香更信服,他又补充道:“世间女子千千万,孙大姑娘只愿屈居后院,不去看看这辽阔山河,她没有主见也没有心胸。这样的女子太过无趣,叫我无法心生欢喜,在下唐突,却不愿将肺腑之言囿于心口。”
话音刚落,穆柏身侧鼓动他表明心意的男子们高呼他赤子心性,重情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