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怜卿记(38)
作者:催墨浓
身边没什么可以拿来防卫,他想要放声嘶喊,喉头却发不出声音来。
便如同那时一样。
他十指动弹不得,浑身抵抗不了,身子被抬起来时,魂灵也仿若飘荡在半空中,半点由不得己。
下一刻,他听见痛彻心扉的惨叫声,摇晃着重又摔回草垛里。
似乎有人斜里冲过来,挡在他面前。
“今日气运不错,又是一个小公子,主动送上门来。”
林知秋看不分明,嘴里被塞了粗糙的布帛,是为防止他自尽。
“林公子莫慌,我会想法子送你出去。”
是一个陌生男儿的声音,低沉冷冽,却不似有恶意。
他瞪大眼眸,胸口起伏喘着气,耳边是刀剑相碰划破寒风的声响。
尽管四肢发凉,可他手腕未被束住,连忙取下口中塞着的布帛,摸索着站起身来。
天叁虽是儿郎,却是在嘉南关上过战场的,手起剑落并不怯懦,待到砍倒三人,武卫营的官兵终于肃了脸色。
“来者何人?竟敢动织造司的供奉?”
天叁不欲与他们纠缠,攥住林知秋的胳膊,将人送上空置的马车。
“放他走。”他的剑往身前一横,刃上仍淌着血,“尔等或有活路。”
“真当武卫营是吃素的吗?”
密密麻麻的官兵涌上来,天叁用力刺中马臀,马匹吃痛带动车厢霎时箭矢一般飞驰出去,冲散了前方围堵的官兵。
没了顾忌,天叁挥动剑刃迎了上去。马车辨不了方向,他须得赶紧从此处脱身追上去。
~
先前在车室内跌撞,林知秋上马车前急慌中攥住了缰绳。
一路颠簸得厉害,天旋地转令人胸中作呕。
身后的男儿并未赶上来,他救了自己,却卷进这无妄的灾祸,可眼下他只得先想法子稳住这猛冲奋进的车马。
有天陆识途引路,裴出岫不费周折地赶到驿馆,目睹了天叁被围住、车马冲撞的惊险一幕。
马匹累得直喘,她一直悬着的心疼得发紧,在马厩斩断缰绳劫了匹快马,重又去追那辆岌岌可危的马车。
天陆冲进刀剑阵眼,身后的痛喊声很快便静没下来。
耳边卷过寒风凛冽的呼啸声,她在马上伏低身子挥动马鞭的同时再一次用力夹紧马腹。
车厢挨得近了,可伸手仍不可及。
“知秋!”
呼喊声碎裂在荒野上的疾风之中。
可是马车内紧紧攥着缰绳的男人却是倏然浑身一震。
一颗坚硬石子绊住车辋,宽挺车厢朝一侧倾斜,男人柔嫩的掌心被勒出深深的血痕,身子毫无防备就往车壁撞去。
吃痛的马未曾停蹄,裴出岫凤眸凌风眯起,狠一咬牙猛地朝马车方向飞身出去,落处足腕堪堪卡住车辕。
她的剑被天叁从医馆取出交给天陆,纵马离开京城时她便负在背上,此刻恰好用来劈砍车辕。车辕为两截直木,自是抵不住玄铁重剑的力道,她使尽全力砍下瞬时齐齐断裂。
马匹拖着残木狂奔离去,顺着车辋仍旧向前、车厢往侧旁倾倒的势头,裴出岫只来得及回转身抱住男人的身驱,双双滚落在雨后泥泞湿软的草地里。
劫后余生,她却紧紧抱着怀里的男人,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喃着,“知秋,没事了……”
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惊吓过度的自己。
她忘不了方才在驿馆见到的那一幕,若是她来迟了些……
她会永远失去他。
裴出岫从前是极少动怒,此刻却恨不得冲回去斩杀了那些欲欺辱他的官兵。
耳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林知秋忘却了惊惧与疼痛,面颊贴近她如擂鼓鸣的胸口,他怔怔地落泪,却紧紧地搂住她的脖颈,仿若是他在这世间唯一能攥住的东西。
她身上独有的药香安抚了他的心绪。他没想到她会赶来,在他绝望欲死的时刻,他想起的人是她,他未见过她的面容,可是那一刻他深深而无望地眷念着她。
他已落下奴印,若再失去贞洁,纵使苟活也不堪与她相见。
裴出岫颤着手抚去他面上的尘土,男人的眼睫被泪打湿,颊上又添新伤,可是他还能回应她的呼唤。
有温热的泪落在他的面上,她吻过他苍白冰凉得没有生气的嘴唇,慌不择路地暖着他僵直的身子,“我就在这里,别怕。”
第36章
舆车毁了, 马也逸了。
天□□暗,裴出岫背着男人拎着铁剑行走在荒郊野地里。
她曾上京两回,记得驿馆十里外还有客舍村落,入夜以前应是赶得及。
林知秋身上狐裘在马车挣动间, 早已不知落在何处。日沉以后寒风愈发冷冽, 他裹着她的厚氅紧紧偎着她的脊背, 严丝合缝地为她取暖。
重逢以后, 他同出岫小姐提起,方才在歇马之处有个会武艺的儿郎救了自己。她安抚他称出城之时,托付了守城的校尉指点去向,经过驿馆她带着士卒出面化解了危机。
知晓那儿郎平安, 林知秋松了心神, 他对她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出岫小姐如何……”
他颇忧心,思绪回笼,是六皇子殿下对他说的那番话,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沐春堂就在城北,宋府管事先寻过来,我……我是来迟了, 叫你吃了许多苦头。”
料算不到长明殿昨夜里竟会出事,她被困在宫中进退不得。
天陆禀过她, 是六皇子命人掳走了林公子。其中缘由她也能明白,无非是他误会宋二暗里藏娇。
京城之内耳目众多, 有心盘查迟早能察觉。
可他不该如此轻率行事, 置林公子于险境甚至危及性命。
裴出岫凤眸沉沉, 男人仓皇落泪的面容不断浮现在她眼前, 纵使她不能进宫去讨说法,却不会再放任他肆意伤害她极为在乎的人。
哪怕他尊崇如皇子, 亦与宋二有婚约在身。
“往后再不会了。”她声音很低,似压抑着痛苦。曾经承诺过会护他周全,可到底是食言了。
行了好一段路,她倒未疲累,可背上的男人呼吸渐渐轻弱。幸而前头有炊烟篝火,映照着斜阳,她心头微定加快脚步。
~
荒野村落,是依山傍水。唯有一间简陋寡客的栈舍,夜宿的多是来往镖商。
裴出岫向店家要了一间僻静的卧房,为防生变她夜里也得守在林公子身边。
她二人举止亲密,身上衣衫虽破损脏污,料子却是上乘,似是从城里来的寻常妻夫。那妻主生得眉目清朗,阔气地摆下一锭银子,吩咐送来沐浴用的滚水、饭菜和一壶烧刀子。
店家收了银子,忙不迭应了。
大氅掩着,她背上男人的样貌看不分明,栈舍里零落的客人也没多朝她们这儿张望。
入了卧房,她将林知秋安置在榻上,点了桌案上的油灯,细看他身上的伤。
药箱留在宋宅,她身上只有贴身带着的药粉。男人掌心被缰绳磨破,一片血肉模糊,身上穿着厚厚宫服,倒是不比脸上擦伤严重。
伙计很快送来滚水和烈酒。
裴出岫怕他受不得疼,只拿布帕沾了酒一点一点地擦拭伤处。一时密密匝匝的疼骤然涌上来,林知秋却咬紧牙关受着。
上过药粉,疼痛渐渐麻木,裴出岫扯了干净的里衣作布条,裹了他双手掌心的伤处。
吹了一日的寒风又受了那样的惊吓,不想病倒就合该浸泡浴水祛寒。屋内有木桶,她将滚水倒进桶中,热气氤氲水雾缭绕。
男人伤了手掌,自然碰不得水,可眼下屋内唯有她,裴出岫迟疑着开口,“知秋,我要替你宽衣……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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