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练(69)
作者:羞花掠影
她这是在为自己担心吗?
赵断鸿笑了。
这辈子能得她这一眼也算是值了。
一把揽住辛如练,赵断鸿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到自己胸膛之上。
耳边传来规律的跳动之声,少年的声音也传了来。
“按照你们大齐的规矩,辛将军救了我,我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见赵断鸿没事后,辛如练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几经波折,她本就又累又冷,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抱,一时也没能避开。
等反应过来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之时,听见这一句以身相许,不禁愣了愣。
曾几何时,在那场淅淅沥沥的下雨天里,也有那么一个人撑伞而来,白衣拂尘,书卷翻飞,说他愿意以身相许。
她是怎么做的呢?
跟他成亲,和他约定嫁而不婚,婚而不娶。
结果再见之时,她一剑断送了他的性命。
连同那未完成的婚礼,也一并葬送在那日的战场之上。
一剑穿心的时候,他该是恨自己的罢。
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到头来还丢了身家性命。
如果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再说出以身相许这几个字。
辛如练思绪飘远,一时间也忘了此刻和赵断鸿之间的姿势有些过于亲近。
眼前划过一道月白身影,辛如练忽然被人拉了起来,紧接着,便听得拳头如雨一般落在人身上。
许是才从河里游上来,席东月身上还在不停滴着水,彼时沉着一张脸,浑身裹挟着将发未发的寒意,捏着拳头就朝赵断鸿脸上砸去。
赵断鸿一时没料到席东月会突然冒出来对他出手,脸上莫名其妙挨了一拳,颧骨发麻,疼得他微微眯眼。
踏尘一看自家主子吃了亏,哪里能忍,当即扑腾着翅膀就要上前。
赵断鸿呵斥住它:“站在那儿别动,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正想揍他一顿。”
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岂能白白受人一拳,当即和席东月扭打在一起。
因着之前在悬崖峭壁上没抢到东西,赵断鸿心里本就憋着气,如今新仇旧恨撞在一起,更是发了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后经过一线天崩塌,暗河流急这一系列意外,二人似乎累了还是疲了,都很默契地没使用武功,单纯地你一拳我一脚近身肉搏。
不过纵然没有武力加持,但二人都是自小习武的人,体魄强健,拳拳到肉,丝毫不差。
若是此刻有人见了,定然不相信这是鼎鼎大名的鹰帅和客路阁阁主。
踏尘倒是听话,说不让它动就不动,只是紧紧盯着战况,生怕自家主子出事。
辛如练不知道好端端的,二人怎么就打起来了,正想要上去制止,一人却将她拉住。
“让他们自己解决。”
辛如练看了看打得难舍难分的席东月和赵断鸿,又看了看面前的老者。
五六十来岁的年纪,面容一派严肃,既不慈眉也不善目,鬓发微霜,但声色苍劲不显老态。
因为刚从河里出来,粗布麻衣沾了水贴在身上,略显萧瑟。
“佘老前辈。”辛如练向他致意,“前辈似乎和客路阁阁主认识?”
暗室里虽然看不见,但她也察觉到他给破了门的席东月治了伤。
若不是旧相识,怎么会无缘无故搭救?
想到这里,辛如练一顿。
说起来,她和这位佘老前辈也是非亲非故,他又怎么会相救自己?
佘九仓没接她的话,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抖出一颗药丸递给她:“吃了。”
辛如练也没犹豫,接过便吞服入腹。
“胆子倒挺大,也不怕是毒药。”佘九仓看着她,语气轻松。
辛如练眉眼一动:“佘老前辈若是想要杀我,就不会在密室为我上药疗伤。”
就像现在,药丸入腹,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不少,身上的酸疼和麻木也都奇迹般地消失无踪。
佘九仓忽地笑了,也不知是被辛如练这话给逗笑了,还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那可说不准,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想必我的传闻你也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辛如练望向他。
是啊,医圣佘九仓。
被仇行世批过济杏林的疯子,性情古怪,行事大胆。
其实他一开始也是个正常人,不过是痴迷医术一道,早年常常拿自己试药,这一来二去便也不知道刺激到了哪里,此后状似癫狂行事无端,活像是一个会随时发病的疯子。
其间甚至为了验证某项医理,动刀活剖人体,因此害了不少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一个热衷医学的疯子,他的医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九州五国公认的医圣。
只要经过他手,哪怕是死人都能救活。
可惜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位医圣不再出现在九州各国。
据说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他,随后便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只是这传说终究是传说,也不知真假几何。
辛如练面色不改,道:“佘老前辈不必如此自贬,若是前辈对我等存了杀心,便不会在密室部署。”
她也是在暗河的水涌进密室时才想明白。
也不知道佘老前辈是怎么提前知晓暗道出入口会被堵塞,他故意不开启密室的门,是为了让席东月和赵断鸿靠蛮力硬生生砸出一个豁口,河水灌入,她们几个才变相得救。
思及此,辛如练难免对佘九仓投去了佩服之意。
若是席东月和赵断鸿没有打开密室门,一线天倾塌,她们谁也活不成。
也难怪外界传他是疯子,连自己的命都压进去了,如此行径,实在非常人所能。
闻言,佘九仓眼底倒是带上了几许笑意:“你这妮子的性子,既不像她,也不像他,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
辛如练没明白他口中的这几个他是什么意思,正要开口问,却听得赵断鸿一声怒吼。
“席东月,你还想打是不是?”
原本二人已经打得筋疲力尽,各自滚倒在草地上休息,一个个喘着粗气不打算再继续。
可谁知席东月气不过,趁赵断鸿不注意又给了他一拳,结结实实落在赵断鸿脸上。
赵断鸿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即扑上去,二人不消分说又打了起来。
“谁允许你碰她的。”席东月猛地出拳,招式冰冷裹着渗人寒意。
赵断鸿也不是吃亏的,也砸了一拳出去。
拳风相抵,甚至能听到骨骼错位的声响。
“你客路阁管天管地,还管到我头上来了,席东月,你还真当你这个阁主无所不能了是吧?”
席东月一掌劈开赵断鸿的攻势:“她是我嫂嫂,我劝你少打她的主意。”
赵断鸿一愣,就连反击都忘了。
“辛将军是你嫂嫂?哪门子嫂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席东月可没什么兄弟姐妹。”
席东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狠狠看了一眼赵断鸿:“宋府的宋三公子宋砚清于我有恩,是我异性兄弟,我此来一线天便是受他之托。”
说完,席东月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恢复了先前的端方君子模样,径直走向佘九仓和辛如练,揖手一礼:“让前辈和嫂嫂看笑话了。”
语气谦和,举止端庄,若不是他脸上还有拳头印,几乎看不出他刚刚和人打了一架。
辛如练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叫自己嫂嫂?
他是宋砚清的异性兄弟?
权倾朝野的宋家是怎么和客路阁扯上关系的?
好在赵断鸿及时追了过来,替她说出了心中疑问:“我虽不在大齐生活,但也知晓宋三公子卧病多年,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让阁主你欠下了莫大恩情?不惜让你亲涉一线天这种险境?”
席东月没理会赵断鸿,而是看着辛如练道:“宋兄此刻就在三十里外的悦来客栈,嫂嫂到时候大可亲自问询宋兄,是真是假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