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练(70)
作者:羞花掠影
第53章 这位是我夫人
佘九仓听他这样说, 一连看了席东月好几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是他老了,看不懂他们这些小年轻。
席东月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辛如练当即坐起身来:“悦来客栈?”
那架势,似乎立马就要飞奔三十里外, 亲自问个明白。
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宋砚清解答。
不管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 一刻也等不得。
席东月微微一笑:“嫂嫂别急, 眼下已近天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我几人又都受了伤, 且稍作休息,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这里其实本来也算是一块福水宝地,但自从一线天形成以来,各种怪事频出, 人家户纷纷搬走, 也就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辛如练冷静下来,也觉得他说得在理。
她是搭着踏尘而来的,惊鸿还在赶来的路上,就算她现在想去三十里外的客栈, 也没有什么适合的代步工具。
赵断鸿难得能出来和辛如练单独相处, 没有国仇家恨,不分各自立场。
纵然看不惯席东月, 但也很识趣地附和。
恰在此时, 一妇人寻了来,头戴幕篱, 帽裙障身,影影绰绰辨不清容貌, 但也能大约看出是个年近四十的美妇人。
美妇人一路奔到佘九仓身边,看见一旁的辛如练,顿时僵在当场。
佘九仓察觉她的反应,在没人注意的角度捏了捏她的手,解释道:“这位是我夫人,早年间生了一场病导致口不能言,你们可以叫她茶漪娘子。”
辛如练打量着美妇人。
医圣佘九仓避世前并未有任何家室,想来这位茶漪娘子应该是他归隐后娶的妻子。
辛如练行礼表示见过。
茶漪娘子想要来扶她起身,但上前一步后又退了回去。
辛如练也没在意。
折腾了许久,此刻天已擦黑,怕周围有野兽在,五人一鹰寻了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打算过夜。
席东月和赵断鸿打了几只野兔山鸡回来,生起火堆围在一起烤制。
柴火噼啪作响,烧得很旺,茶漪娘子坐到辛如练身旁,递了个果子给她。
是野果,外表没那么好看,但闻起来有一股子甜香味。
辛如练道了声多谢,又把果子分了一半回去:“茶漪娘子也吃。”
茶漪娘子一愣,随即伸手接过,隔着幕篱看着辛如练不紧不慢地吃,辛如练每吃一口,她也跟着咬上一口。
赵断鸿本来要往辛如练身边凑来着,结果被席东月拦着,让佘九仓坐了去。
“手给我。”佘九仓对辛如练道。
辛如练以为他又要查看自己手上的伤,便很听话地把手递了过去。
佘九仓倒是没去看她的伤,翻出几根银针,寻着穴道给她扎上。
银针刺入皮肤的时候犹如刀绞斧削,辛如练疼得直蹙眉。
佘九仓看了她一眼:“你的经脉都被冲断了,疼也正常,且先忍忍。”
他话是这么说,其实心底也知道辛如练已经够能忍了。
她的经脉之前被人刻意挑断,后来封了几处穴位,纵然不能修复,但也能缓解经脉恶化。
只是方才在一线天动了力,冲破了封印的穴道,原本就残破不堪的经脉几乎碎成了渣。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内里都崩了一片,犹如雪山崩塌,她还能好端端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现在用银针强行修补,就好比把敲碎了的蛋壳重新组装起来,疼痛非常自是不用说,换成别人只怕此刻已经痛得五官乱飞,大呼喊疼。
然而辛如练只是蹙了蹙眉,一声不吭。
女子的痛觉要比男子高上一些,她能做到如此,世间少有。
辛如练瞧了瞧手臂上的银针,复看向佘九仓:“前辈屡次搭救,让我惶恐。”
医圣医术精湛,但也一医难求,能让他出手的九州五国没几个。
尤其是他本来已经退隐,如今出山被她碰上,还多次为她疗伤,辛如练实在不能不多想。
佘九仓又捻起一根银针,朝着穴位扎去:“哦?那你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又一根银针刺入,这一次的疼痛是上一根银针的两倍,辛如练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都白了白。
茶漪娘子看得心疼,忙拍了拍佘九仓让他下手轻些。
赵断鸿连忙放下手里的烤鸡,将胳膊往辛如练面前一伸:“若是疼得狠了不用憋着,辛将军可以咬我。”
说着还拍了拍肌肉,示意他可以。
若是寻常大夫,他此刻已经把人臭骂了一顿。
但对方是佘九仓。
是能将踏进鬼门关的人拉回来的医圣。
他亲眼见过他把活死人救了回来。
如今他肯救治辛如练,那辛如练一定能活。
他不敢打扰佘九仓的施救,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辛如练受苦,只能用这种略显笨拙的方式,企图分担一点她此刻的疼痛。
辛如练摇了摇头,没说话,顾自把赵断鸿的手按了回去,示意她不用。
其实这个时候说不疼都是假的。
怎么会不疼?
只不过是战场上受的伤多了,疼多了,习惯了。
她身为一军主将,所行所作都被他人看在眼里。
哪怕疼得快要死了,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来。
席东月给茶漪娘子塞了几颗梅子,示意她拿给辛如练,随后又默默坐了回去,添柴火翻烤野兔。
茶漪娘子也没多问,当即送到辛如练面前。
辛如练看着那颗颗晶莹的梅子,一时晃了神。
她的口味比较独特,不爱甜食,但很喜欢吃梅子,尤其是那种酸掉牙的梅子。
她很喜欢梅子酸味在唇齿间绽放的感觉,足够让她清醒,也足够让她冷静。
但是这种独特的喜欢从未表现出来过,就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茶漪娘子又怎么会提前准备这种东西?
是巧合还是……
辛如练隐下心中的疑惑,正要伸手去接,茶漪娘子却把梅子又收了回去,捻起一颗送到她嘴边。
这是要亲自喂她?
辛如练看了看茶漪娘子,隔着幕篱,看不出美妇人的样貌,但通过对方的动作,她能感受到她的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辛如练觉得这位素未相识的茶漪娘子待她似乎格外不同。
茶漪娘子见她看过来,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到可以喂她吃东西的地步,当下就要把梅子放下。
然而辛如练已经快她一步,凑上前将她手里的梅子卷入口中:“多谢茶漪娘子。”
梅子的酸恰到好处,少一分则淡,多一分则齁,辛如练嚼着嚼着,身上的疼痛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茶漪娘子见她没起疑,当下松了一口气。
瞧着辛如练吃得自在,她看得也开心,不由得又拈起一颗递到辛如练嘴边。
辛如练照单收了,冲她一笑:“两颗就可以了,多谢茶漪娘子照顾。”
贪多嚼不烂,凡事都有个度。
纵然她再怎么喜欢酸梅子,但她也还是会克制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的喜欢有一天变成自己的软肋。
她这么一说,茶漪娘子也就没再继续。
佘九仓看着这几个人一来二去的,不禁好笑:“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倒显得我是个恶人了。”
说着,又有一枚银针落下。
这次的疼是第二根银针带来疼痛的三倍。
辛如练疼得呼吸一窒,要不是嘴里含了梅子,估计能咬掉一口银牙。
赵断鸿看得揪心,挠了挠头:“医圣老前辈,有没有温和一点儿的法子,或者麻醉也行,这样硬生生受着也不是个事。”
他看得都要疼过去了,辛将军一个女子又怎么生生挨过这些痛处。
“你在教我治伤?”佘九仓冷飕飕地瞥了一眼赵断鸿,一点儿面子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