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剑(出书版)(83)

作者:吴蔚


计然摇头道:“如果罪行都可以用交易来掩盖,那么法度也没什么作用了。你也无须拿范蠡来打动我,范蠡人若在此,一定不会同意我跟你交易。我可以不泄露你越国间谍的身份,甚至今日补釜铺之事,我也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剑鸣,他必须为他的杀人罪行付出代价。”

招手命道:“来人,先扣下桑碧,等明日我入宫禀报吴王,捉到剑鸣后,再放她走。”

桑碧大怒,还待反抗,却被侍从捉住双臂。她挣扎不开,忽大哭起来,道:“你不能这么做!他……剑鸣他是我爹爹。”

计然大奇,道:“剑鸣是你生父?那么他跟莫邪是什么关系?”

桑碧道:“家父原先也是欧冶子门下弟子。”

计然道:“剑鸣与莫邪同门吗?那么莫邪为何说不认识剑鸣?”

桑碧道:“师母是欧冶子唯一爱女,被众人高高捧着,她眼中哪看得到一个烧火的学徒?”

原来剑鸣本名阿建,慕名拜入剑坊门下,但坊主欧冶子嫌他根基太差,只让他做些生炉烧火的杂务。阿建亦爱慕莫邪,可莫邪心中只有师兄无牙,阿建不敢表白,只能远远观望。

后来莫邪嫁给了师叔干将,无牙怒而自杀,阿建也离开了剑坊。他是有志之人,即便被一代大师欧冶子轻视,也立誓要有所成就,于是改名剑鸣,潜心琢磨在剑坊所见所学,竟由此悟出了门道,成为越国铸剑大师。

剑鸣内弟为越国军吏,专司打探吴国军情,某次赴吴都时,不慎暴露了身份,被吴人处死。剑鸣妻子为此伤心而逝。剑鸣为报妻仇,遂自愿率一双儿女来到吴都,充当越国间谍。他隐瞒一身绝技,做起了补釜的行当,又让儿子白鹭和女儿桑碧投入剑坊,拜师学艺。

月女奇道:“可白天在补釜铺,我还看到你和剑鸣争论吵嘴呢。”

桑碧道:“这是我们事先约好的,外人看在眼中,就不会怀疑我们是父女关系。”

她一心想救父亲,料想月女心软,便恳求道:“听说月女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你大概不能体会为人子女的心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女儿宁可自己死,也要保护父亲周全。”

月女有所迟疑,望着计然。计然摇了摇头,月女遂道:“你一心要保护你父亲,明离也有祖父,就是被离,你父亲剑鸣却杀了被离,你让明离去保护谁呢?”

桑碧还待继续求情,计然摆手道:“不必多说了,到此为止吧。来人,押桑碧下去,严加看管。”

月女道:“计然哥哥坚持要将剑鸣交给吴王,桑碧肯定恨透了你。她这个人这般狠辣,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付你,可你还要为她隐瞒越人间谍身份。”

计然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忽觉肩头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创口迸裂,血已渗出绷带。

月女忙引计然回房,重新清洗包扎伤口,等折腾弄完,天已经大亮了。计然遂命人准备车子,预备进城。

侍从进来报道:“外面有个叫白鹭的人,求见渔父。”

月女道:“咦,白鹭竟然上门了,他一定是来讨要桑碧的。”

计然便命人引白鹭进来。侍从因昨日计然遇险,格外紧张,细细搜过白鹭身上,确信并无兵刃后,这才放他进堂。

白鹭镇定异常,从容见礼,道:“舍妹桑碧行事冲动,又爱自作主张,多有冒犯计君之处,还望计君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桑碧。”

计然道:“你知道桑碧来了我这里?”

白鹭点了点头,道:“桑碧昨日擅自调动人手,大闹了一场,我询问究竟,她说她看到太子庆忌遗物在计君手上,便忍不住想要夺回。我才知只是为了一件小事,便忍不住斥责了她几句,话可能重了些,她大怒而去,称非要夺回鱼肠剑不可。而今桑碧一夜未归,我猜她应该已经因擅闯渔场而落入计君手中了。”

计然道:“不错,桑碧人在我这里。白鹭君放心,她人还好,只受了一点箭伤,我已派侍从为她拔箭疗伤。”

白鹭道:“这是桑碧咎由自取。不知计君可否容我见见她?”

计然道:“当然可以。只是我目下有事要出门,就不陪白鹭君同往了。也请白鹭君暂时留在渔场,安心与令妹团聚。等我办完事回来,自会放你们兄妹走,你二人身份,我也不会吐露半字,绝不食言。”

白鹭道:“且慢。”

计然道:“怎么,白鹭君还有话说?”

白鹭道:“我这里有一件物事,是计君一位朋友的,请计君一看。”

侍从接过物事,奉给计然,却是一只木猿。计然一怔,问道:“这是……”

月女道:“这是我送给专毅的木猿,我照着小白的样子,花了好些时日才雕成的,怎么会在你手里?”

白鹭笑道:“月女猜呢?”

月女道:“难不成是专毅转送给了你?不可能啊,他自己喜欢得紧呢,你又不是专毅的好朋友。”

计然将月女拉到身后,挥手命道:“拿下白鹭。”

侍从拔剑上前,横在白鹭颈中,迫其跪下。

计然喝问道:“是不是你派人捉了专毅?他人在哪里?”

白鹭笑道:“还是计君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关窍。”又道:“月女,听说你武功奇高,人怎么生得这般笨?”

计然大怒,扬手扇了白鹭一耳光,喝道:“月女心思单纯,哪似你这等尔虞我诈的阴险小人。”

月女也顾不上与白鹭拌嘴,急道:“你捉了专毅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鹭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我妹妹落入你等之手,我若无筹码在手,怎敢单身前来要人?”

计然道:“桑碧昨日派人取我和月女性命,还杀了我一名侍从,我听从月女之劝,本已决定不再追究此事,你们却一再挑战我的底线。很好!来人,将白鹭绑了,与他妹妹桑碧关在一起,等我回来再行处置。派人持弓箭守住渔场门户,有强闯者,立即射杀。”

白鹭道:“我已交代过手下,若是日落前还不见我和桑碧回去,便杀了专毅。”

月女急道:“计然哥哥,救人要紧,不如先放了他们兄妹。反正本来也是要放桑碧走的,她顶多也只是跑回去给她爹剑鸣通风报信。”

白鹭反而吃了一惊,问道:“你们已经知道剑鸣的真实身份了?是桑碧告诉你们的吗?她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那柄剑,什么都不顾了。”

月女道:“你可错怪桑碧了。她是解释了很多事,但不包括剑鸣身份这一节,甚至宁可放弃那柄鱼肠雄剑。剑鸣的身份,是计然哥哥自己猜到的。”

白鹭道:“那你们为什么又说本来是要放桑碧走的?”

月女道:“本来就要放桑碧走啊,计然哥哥并不打算为难她。”

白鹭半信半疑,道:“当真是这样吗?桑碧昨日可是铁了心要杀你们二位。”

月女道:“不是人人都会以怨报怨,计然哥哥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你那位妹妹十分聪明,搬出了范蠡和陈音,他二人可都是我和计然哥哥的好朋友。”

白鹭这才相信计然早有心释放桑碧,沉吟片刻,道:“我以小人之心揣度计君,是我的不对。既然计君并无追究桑碧之意,就请放我们走,我一回去市集,便立即释放专毅,而且之后再不会与计君为难,如何?”

计然冷然不语。月女抱住他手臂,道:“而今计然哥哥已查得真相,拿人是吴王的事,还是先救专毅吧。”

计然这才勉强点头,命人带来桑碧。桑碧见兄长人在此,惊道:“哥哥怎么也来了?你不是说再也不管我的事了吗?”

不待白鹭回答,又道:“是爹爹杀了市吏被离,计然要去告诉吴王阖闾,爹爹有危险了。”

白鹭大讶,这才知道计然为什么要扣下桑碧,忙道:“计君已答应放你走,我们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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