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剑(出书版)(82)

作者:吴蔚


桑碧道:“我只想索回庆忌的遗物。”

计然道:“你派人在补釜铺伏击我等,还杀死了我一名心腹侍从,我杀你报仇还来不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将鱼肠雄剑还给你?”

桑碧道:“就凭当日楚君放过了范蠡。”

计然大出意外,道:“原来你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越国间谍。”

桑碧道:“不错,我是越人。”

月女道:“你倒是胆大,竟然跑来这里,当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桑碧道:“你们这些人又不是为吴国效力,我有什么不敢当面承认的?况且还有范蠡和陈音,他二人都是你们的好朋友,对不对?范蠡而今已是我越国大夫,也是我们帮助陈音逃离了追捕,送他去了越国。”

计然与月女惊讶异常。月女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帮陈音?”

桑碧道:“陈音被吴国通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他还是楚国有名的神射手,对越国大有用处。”

计然道:“就是因为范蠡和陈音,你今夜才有恃无恐地来到渔场,想索回鱼肠剑吗?”

桑碧昂头道:“除此之外,我也知道计君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月女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范蠡的朋友,为何还要派人在补釜铺伏击我们?”

桑碧道:“那是公事,于公而言,我必须得杀你们灭口。但我今晚独自前来,只是私事。”

小白忽跳下树来,指着桑碧“呀呀”个不停。计然心念一动,问道:“小白是说她就是上次跟你交过手的黑衣女刺客?”小白点了点头。

月女奇道:“原来上次是你潜入渔场行刺盈娘。奇怪了,盈娘跟你有什么仇怨?”桑碧道:“这是我的私事,不必告诉你。”

计然道:“你不是想索回庆忌的遗物吗?想达成心愿,就老实答话。”

桑碧起初不应,僵持了片刻,还是开了口,道:“我跟盈娘没什么仇怨,只不过华登死后,庆忌又提起了她,念念不忘。”

原来桑碧起初有意接近太子庆忌,好套取吴国军事机密,但后来竟动了真情,且日益情深,若不是兄长白鹭极力反对,只怕早已同意嫁给庆忌为侍妾。

华登死后,庆忌因人思人,念及盈娘,忆其曼妙身姿,深为怀念,又恼恨华登当年夺己所爱。桑碧因而大起醋意,她既是越国间谍,对华登行踪了如指掌,立即想到那晚华登追至菱湖渔场的女子便是盈娘,心中不忿。又担心盈娘走投无路时,会回到庆忌身边,遂赶来渔场行刺,却意外为小白所阻。

计然忽想到当日曾在剑坊遇到华登,忙问道:“是你认出了华登,对吗?”

桑碧道:“不错。当年华登避难吴国,庆忌曾引他来过剑坊一次。他以为留了胡髯,旁人便认不出他了,真真好笑。”

计然问道:“当日有自称孟白者引我和月女到华登藏身之所,你可知悉此事?”

桑碧点头道:“当然知道,是我派孟白去的。”

原来当日指派孟白将计然、月女诱去华登藏所的正是桑碧。她也不是针对计然,而是针对月女,原因更是匪夷所思的简单——

生气师母莫邪将师祖木剑送给了月女。她自己一直想要那柄木剑,莫邪早看了出来,却故作不知。

当时刚好文种安排了毒死华登、栽赃嫁祸之计,计然、月女又来到市集,桑碧便想借此机会一并将月女除去,命孟白将计然、月女二人先诱去华登藏所,再另外派人投书太子庆忌,引庆忌寻到华登。

计然奇道:“你不知道月女曾救过太子庆忌吗?”

桑碧摇头道:“庆忌没有提过此事。庆忌为人极为自负,他有吴国第一勇士的名衔,却要靠旁人援手,而救他的人,还只是一个小女孩,这种事说出去,不是太丢他的脸了吗?”

月女奇道:“就为了那柄木剑,你就要害我和计然哥哥吗?”

桑碧道:“我从小就很喜欢那柄木剑,师母却将它随随便便送给了你,我实在气不过。”

见月女仍是大惑不解,愈发生气,怒道:“你有天下第一富翁作靠山,要什么有什么,永远不会尝到心爱之物被人夺去的滋味。而今,庆忌也离我而去,我……”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有哽咽之意。

计然将月女叫到一旁,问道:“月女认为该如何处置桑碧?”

月女问道:“计然哥哥想杀桑碧替念辞报仇吗?”

计然道:“我确有杀她之意。念辞自小跟在我身边,我待他如手足,他为救我而死,我怎可不为他报仇?况且若不是月女身怀绝技,今日你我都要死在她手里。”

月女道:“可桑碧说得没错啊。她为越国效力,我和计然哥哥追查被离一案,等于是在为吴王做事,她对付我们,在情理之中。但今晚她只为庆忌遗物而来,若就此杀了她,好像不大合适。而且我看她提到庆忌时,眼圈都红了,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庆忌,所以才冒险前来。”

计然思虑片刻,道:“好,就依月女心意。”走到桑碧面前,道:“你很有胆量,我不杀你。来人,给她松绑。”

侍从解开了绳索,桑碧抚摸着勒红的手腕,道:“可否请计君将那柄雄剑还我?”

计然转头看向月女,见她点了点头,便道:“剑可以给你。但你要告诉我,是谁杀了市吏被离?”

桑碧道:“被离?他不是为楚国间谍所杀吗?”

计然道:“你不知其事?”桑碧道:“我连派人到补釜铺伏击计君一事都承认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认?被离被杀,与我们越人无关。”又恨恨道:“不过我要是知道要离会去行刺庆忌,一定早将离氏家族杀得干干净净。”

计然道:“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是谁铸出了这柄鱼肠雄剑?”桑碧道:“我不知道。”

计然道:“铸剑之人,是你什么人?”

桑碧道:“计君何以这样问?”

计然道:“鱼肠雄剑是一件宝物,铸剑人肯给你,一定跟你有非比寻常的关系,正如你深爱庆忌,肯将雄剑转送给他一样。”

桑碧低下头去,道:“我……我不能说。”又扬声道:“这柄雄剑我不要也罢,无论你们如何逼我,我都是不会说的。”

计然摇了摇头,遂取出鱼肠雄剑,递给了桑碧。桑碧大为意外,接过宝剑,抚摸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多谢。”又道:“白天补釜铺之事,实在抱歉。”

计然遂问道:“你为何一定要置我和月女于死地?”

桑碧道:“计君手持鱼肠雄剑,打听剑的来历,我担心会牵扯出他来。”

计然道:“他是谁?是那铸剑人吗?”

桑碧道:“我不能说,总之他不愿意旁人知道。”

计然问道:“补釜匠剑鸣可还活着?你可有杀他灭口?”

桑碧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将剑鸣打晕了过去,他不知道我派了人在补釜铺设伏。”

计然微微一笑,道:“你因为一柄木剑,就想害死月女。因为太子庆忌念及盈娘,就要杀死情敌。我才刚刚开始打听鱼肠雄剑来历,你就派人于补釜铺设伏,要害我性命,好取回鱼肠雄剑。如此狠绝之人,竟会放过一个补釜匠,实在不是你做派。剑鸣就是铸剑人,对吗?”

桑碧一惊,本能地想要拔剑。她腿上有伤,身法凝滞,刚有异动,前后侍从便挺出长剑,分别对准其胸口、背心。又有侍从上前夺下她手中鱼肠雄剑。

桑碧遂道:“计君又不是吴国人,为什么要来吴都掺和这些事?你一定要追查铸剑人的身份,到底有何用意?”

计然道:“因为铸剑人杀了被离,我受吴王及被离亲眷托付,于公于私都要揪他出来。”

桑碧惊道:“是他杀了被离吗?”

计然便大致说了被离意外在废宅发现铸剑模子一事。

桑碧沉默半晌,忽朝计然跪下,伏地道:“恳请计君不要向吴王告发剑鸣。只要计君肯帮桑碧这个忙,我桑碧指天发誓,绝不敢再与计君为敌。计君好友范蠡,而今也是我越国重臣,还请计君看在范蠡分上,答应桑碧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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