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剑(出书版)(84)

作者:吴蔚


桑碧犹念念不忘庆忌遗物,问道:“那柄雄剑呢?”

计然命侍从将雄剑递了过去,桑碧这才道:“多谢。”

白鹭已从计然话意听出对方不予追究是出于月女之劝,专门走到她面前,施了一礼,歉然道:“我不该那般说月女,实在抱歉。”

月女笑道:“我不会在意啦,我其实是有些笨的,但觉得笨笨的也挺好的。”

白鹭大奇,道:“难怪月女能得师母青睐,赠以木剑,果然不是一般人。”又叹道:“还是师母有眼光,我这做弟子的自愧不如。”

计然冷冷道:“你这做弟子的,背地里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可有想过,可能有朝一日会给剑坊招惹祸事?”

白鹭道:“我本来就是越人,为自己母国做事,就算见不得光,又有什么不对?试问计君又为自己的母国做过些什么?”

计然一怔,竟无言以对。

白鹭又道:“至于给剑坊招惹祸事一说,就更不敢苟同了。我师母本就是越国人,师父非但不是地地道道的吴国人,还与吴国有灭国大仇。”

月女大奇,问道:“干将如何跟吴国有灭国大仇?”

白鹭道:“我师父姓干,以部落名为姓。当年太伯来到南方,本无立足之地,靠的就是灭了干这样的小部落,夺取了他们的地盘,这才建立了勾吴。”又道:“我师父他不思……”

桑碧着急回去给剑鸣报信,早等得不耐烦,道:“哥哥婆婆妈妈地说这些做什么?还想在这里说上一整天吗?”

白鹭闻言,这才拱手辞出。

月女问道:“白鹭说的是真的吗,干将跟吴国有灭国大仇?”

计然道:“太伯灭干,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干部落子民早已融入吴国,成为吴国子民。不过我竟不知干将之干姓,原来是干部落。”又道:“我们这就动身出发吧。”

月女道:“着什么急,反正白鹭兄妹已经赶去向剑鸣通风报信,人一定抢先逃掉了。”

计然笑道:“月女以为我当真会被白鹭兄妹玩弄于股掌之间吗?我昨夜就已安排好人手,今日一早快马驰去王城,请孙武将军立即派兵逮捕剑鸣。”

月女乍然听到孙武的名字,忽觉得有些异样——曾是最亲近最熟悉的人,忽然变得陌生,早先比邻而居的岁月,似乎也成了遥不可及的记忆,日益模糊起来。

一路驰来王城。侍从东润早等在城门边,迎上来告道:“未能捉到剑鸣。”

原来东润天不亮便出发,到王城将军府,请孙武派兵捉拿补釜匠剑鸣。孙武也不多问,立即调派了一队兵马,随东润前往市集。

到补釜铺时,市集刚开市不久,剑鸣人却不见了。补釜铺还被撒下了大量黄土,掩盖了之前鏖战留下的斑斑血迹。

东润觉得奇怪,便命军士退去,自己留在补釜铺附近,躲在暗处监视。

不久后,白鹭、桑碧兄妹匆匆赶来,里外不见剑鸣,便又转身离去。

计然问道:“那么之后那对兄妹去了哪里?”

东润道:“他们兄妹一路争吵,很快就分了手,桑碧西行,白鹭北行,臣只有一人,料想桑碧是回剑坊,白鹭是要进城,就一路跟踪白鹭。他果然进了王城,却去了一个人想不到的地方,公子夫概府上。”

计然大为意外,道:“当真是公子府吗?你可曾看得真切?”

东润道:“千真万确。而且看起来白鹭跟公子府的人很熟,不待通报,便直接进去了,现下还没出来呢。”又问道:“要不要臣继续到公子府外监视?”

计然道:“不必了。我只答应替吴王查明被离被杀一案,不必再节外生枝。剑鸣一事,吴王自有论处。”

月女忽道:“如果有一天范蠡哥哥回来吴都,跟当初文种一样,要在吴国兴风作浪,我们到底该帮谁?”

计然道:“月女说呢?”月女道:“帮理不帮亲。”又问道:“计然哥哥说呢?”

计然笑道:“要我说,我们谁都不帮,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逍遥自在地过日子。”

月女道:“可每次计然哥哥说起隐居山林,便总有事找上门来。”

计然笑道:“那我这次再说呢?而且我提议去越国,那里山水习俗跟吴国差不多,月女更容易适应。”

月女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听说越国的女子都很美,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与吴女风韵全然不同,我很想去看看。”

计然奇道:“月女又不是男子,怎么还爱看美女?”

月女道:“女子生得美,那是上天的恩赐,难道只有男子能看吗?不过我不准计然哥哥看。”

计然闻言大喜,窃笑不止。

月女奇道:“我不准计然哥哥看美女,你为什么还笑成这样。”

计然微笑道:“月女懂得嫉妒了,我当然欣喜。”

入来王宫时,计然禀报了被离一案调查进展。吴王阖闾听说被离是为一名补釜匠所杀,很是惊讶,问道:“这个剑鸣是什么来头?”

计然道:“不是很清楚。我一早请孙武将军派兵拿人,但他已经抢先逃了。”

阖闾道:“嗯,剑鸣能锻出以假乱真的仿剑,却甘于隐姓埋名,只以补釜营生,一定有重大图谋。”又问道:“渔父既不知剑鸣来历,又是如何怀疑到他的呢?”

计然道:“我原本怀疑剑坊坊主干将,又能肯定其妻莫邪不知此事,所以推测干将私下在他处铸剑。兼之被离在补釜铺附近发现铸剑模子,便立即怀疑补釜铺便是秘密炼剑之处,于是寻去那里。那剑鸣一见到仿剑,便大有失态之处,我当场起了疑心,只是没有立即发作,想找干将确认过再说。不想干将人不在剑坊,我见天色已晚,便先回了渔场,却料不到剑鸣心虚,竟连夜逃走了。”

阖闾道:“原来如此,实在辛苦渔父了。”

计然道:“总算不负大王所托。只可惜未能亲手捉住剑鸣,送交大王审讯。”

阖闾摆手道:“寡人会下令追捕这个剑鸣,谅他一个补釜匠,能逃到哪里去!”

刚好伍子胥进来朝见禀事,计然便顺势辞出。伍子胥已官升相国,为吴国大臣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显赫无比。他叫住计然,简单寒暄几句,便道:“我刚在宫门前看到了月女,听说她还住在渔父那里。她救过我性命,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日得闲,一定要携带礼物前去渔场致谢。”

计然忙道:“相国君不必客气,月女早忘记那件事了。”又问道:“那行刺相国君的刺客夏至,可有下落?”

伍子胥摇了摇头,道:“那一阵忙于他事,无暇顾及夏至。等到新大王登基,料想其人早已逃离吴国,也不愿意再管了。”

又道:“况且夏至只是受命于人,真正想取我性命的,是楚国君臣。除恶务尽,非得灭了楚国不可。”一提及楚国,脸上便泛黑透出杀气来。

出来王宫时,正见到孙武在宫门口与月女交谈。月女神色淡然,孙武则颇为局促,二人之间,再无之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神情。计然作为旁观者看在眼中,竟有些感慨起来。一入红尘,万念俱生。

孙武转头见到计然,愈发有些尴尬,略略招呼一声,匆忙入宫去了。

计然笑道:“事情办完了,我向吴王交了差,也没有新事找上门,咱们这就去越国隐居吧。”

月女道:“还有一件事没办呢。那白鹭说捉了专毅,也不知他有没有放人。”

计然道:“我已经派了侍从等在专府门前,专毅回去,侍从会来禀报的。”

话音刚落,侍从江风便回来禀报道:“专毅已经回去他的大宅了。有人用车载他回去的,似是饮醉了酒,人还未醒呢。臣也向专府下人打听过,说专毅时常独自去东市酒肆饮酒,夜不归宿也是常事,也不准下人去寻。”

计然道:“难怪白鹭能顺利捉到吴国上卿,却未引旁人起疑。”又道:“现下月女该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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