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剑(出书版)(18)

作者:吴蔚


一定是他昨日派人去了五湖酒肆,从专诸处打听到月女与计然在一起,而且会到王宫找太子庆忌为桃花村说情,于是派了人手专门等在路上。

堂堂王孙,如此煞费苦心地寻人,会只为向月女打听五湖酒肆的事吗?显然不是。

吴王僚与公子光不和之事,举世皆知。而今吴王僚外出吃鱼遇刺,在外人看来,敌国固然有嫌疑,但公子光嫌疑亦重。吴王僚不是傻子,又最关心王位宝座,一定会最先怀疑公子光。

公子光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会成为首要怀疑对象,处境岌岌可危。王孙波身为人子,为父排忧解难尚且来不及,却在此关键时刻来找月女,分明是想利用月女于太子庆忌有恩这一节。

月女听了计然一番分析,尚有些半信半疑,道:“那王孙波看起来完全不像坏人,原来也是想利用我吗?”

计然知道她心地善良,于人间险恶一概不知,叹了一声,不愿再深谈,以免世俗玷污了她纯净的心灵,只道:“月女,解决完五湖公这件事,就不要再理会旁事,我跟你回山林去看小白,好不好?”

月女也觉得外界人心实在复杂难测,便点头道:“好。”又笑道:“计然哥哥待人这般好,小白一定会特别喜欢你的。”

计然心中叹道:“我也不是一视同仁、待所有人都这般尽心尽力。”

一路驰来桃花村。临近村口时,远远见到五湖酒肆前站着许多人,山坡下也停有不少车马。

计然看了车子旌旗,道:“那是大司寇季札的车驾。”料想必是季札接管了吴王僚遇刺案,颇感惊异——

吴王僚遇刺,公子光有重大嫌疑。以吴王僚以往指派公子光出征,希冀其战死沙场的做派来看,无论刺客是否跟公子光有关,吴王都极可能借此机会铲除公子光。而季札为人公正,深孚众望,除了秉公调查之外,一定还会竭力避免吴王室自相残杀的惨剧发生。如此,吴王僚利用行刺事件铲除公子光之图谋,反倒不能得逞。

应该是季札料想吴王僚必猜疑公子光,要利用行刺事件大做文章,公子光又极力自辩,季札为免手足相残,遂自请查案。

月女却想不到计然那般深远,一听到季札的名字,便欢声笑道:“季子亲自来五湖酒肆了吗?哎呀,我想去见见他。我听他的大名很久了,他几次拒绝吴王的位子,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

她既然这般说了,计然自然要如她所愿,便命御者停下车子,又命侍从在原处等候,自引月女朝五湖酒肆而来。

刚上山坡,便有吏卒上前拦住,道:“大司寇在这里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月女道:“我是专门来见季子的。”

吏卒见她大大咧咧,对季札虽有尊敬之意,却没有常人的卑微与畏惧,倒也不敢怠慢,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臣也好去向大司寇通报。”

月女道:“我叫月女。”

吏卒又转头问道:“足下是……”

计然却不肯报出姓名,只道:“我是月女的侍从。”

吏卒见他形容丑陋,倒也信了,转身奔进酒肆。片刻后又赶了出来,道:“大司寇请月女进去。”

月女问道:“酒肆中该不会还是满地死尸吧?”

吏卒道:“太子殿下一大早便率军来过,将刺客尸首全部运回了王城,说是要等候大王处置。”

月女闻言大为意外,忙问道:“太子庆忌今日又来过五湖酒肆吗?”

吏卒道:“是,大司寇到时,太子殿下人还在桃花村,说是来追查刺客身份。”

即便已有司寇接管案子,太子庆忌此行也算是情理之中,月女问明太子没有罪及五湖酒肆及桃花村,只是例行向村民问了一番话,询问可曾看到可疑之人可疑之事,便命人抬了尸首离去,这才放了心,自引计然进来酒肆。

季札已年近五旬,满头白发,皮肤颇黑。他正站在堂中询问专毅,见月女进来,先举手示意,等专毅回完话,这才招手叫她。

月女歪着头,道:“季子好大的名气,可看起来也只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跟寻常老翁没什么两样。”

专毅忙咳嗽了声,示意月女不可乱讲话。

季札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当然看起来跟寻常老翁没有区别。”又问道:“昨日就是月女救了太子庆忌,对不对?”

月女道:“季子已经知道了?”

季札道:“你小小年纪,竟能救下‘吴国第一勇士’,可是不简单。”

月女道:“我只是碰巧而已。好啦,我只是专门来见见季子。既然见到人了,我心愿已足,也该走了。”

季札道:“等一下!”招手叫过计然,问道:“足下是……”

计然道:“我是月女的侍从,姓甚名谁不重要,不敢劳季子动问。”

季札点了点头,但仍紧盯着计然不放。

月女奇道:“季子为什么一再看他?”

季札道:“他的眉眼,跟我一位故友很像。”又问道:“你是晋国人吗?”计然道:“我是宋国人。”

季札闻言,摇了摇头,道:“那就断然不是他了。”

计然也不多言,自与月女退出。

专毅追出来道:“天色不早,月女还要赶回穹窿山吗?”

月女道:“我要和计然哥哥去桃花村找五湖公,今晚大概会借宿在村里。”

专毅道:“那可太好了。一会儿送走大司寇,我做几条炙鱼,给你们送去。”

月女笑道:“不要太麻烦了。”专毅道:“有什么麻烦?爹爹交代了要多去看望师公,我今早去过,后来太子和大司寇陆续来了酒肆,一直不得闲,正好晚上再走一趟。”

计然问道:“令尊呢?”专毅道:“爹爹一大早就被人叫走了,大司寇也在这里等他回来问话呢。我还怕爹爹会有什么事。”

计然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多半是有人想向令尊打听昨日五湖酒肆发生了什么事。”

专毅道:“爹爹自己也这么说。”

下来山坡,计然交代侍从及御者先回去。侍从念辞摇头道:“渔父人在这里,臣等怎能擅自离开?渔父若不愿臣等跟随,大可自行在桃花村借宿过夜,臣等等在村口便是。”

计然点点头,正欲偕月女进桃花村时,孙武快马赶至。月女欢呼一声,叫道:“孙武哥哥!”

孙武翻身下马,道:“果真在这里找到了月女。”

月女道:“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计然哥哥也在这里。”

孙武听到月女称呼计然为计然哥哥,大为惊异,看了计然一眼,虽然勉强招呼了一声,但目光中明显有了敌意,将月女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月女一直跟计然在一起吗?”

月女道:“是啊,计然哥哥陪我跑东跑西,帮了我不少忙呢。”

孙武踌躇片刻,还是讪讪开了口,道:“有件事,我想请月女帮忙。”

月女笑道:“孙武哥哥怪里怪气的,你跟我之间,还说什么请字。”

孙武道:“但这件事,可能并非月女情愿。”

月女道:“就算是我不喜欢的事,为了孙武哥哥,我也是情愿的。”

孙武遂下定了决心,道:“那好,我想请月女去查明吴王僚于五湖酒肆遇刺一案,查清楚那些刺客到底是受谁人指派。”

月女极为诧异,问道:“孙武哥哥为什么要管那件事?”

孙武道:“因为我想管,但我自己不大方便出面,所以想请月女帮忙。”

月女道:“这很奇怪啊,孙武哥哥一向不爱管闲事的。”

孙武道:“月女就当我想以此向吴王邀功吧。”

月女闻言,心头微感失望。如果孙武说只是因为好奇,想知道真相,她还能接受,可他说的理由,实在有些出乎她意料。

孙武道:“月女若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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