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恶役马甲都成白月光(45)
作者:枕藉舟
阿娘捂住了我的眼,不让我再看。
但阿爹,我那老实木讷的阿爹,已经死在和青丘的战场,遗物没有、尸骨没有,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确定。
没有钱、没有粮、没有力,我们很快就要活不下去了。
所以我阿娘,代替了我。
她偷偷买了好多下血的药,拿自己的冒充。我想要把刀子扔出去,却被她甩个一个巴掌——软绵绵的,和她以前有力气的时候没得比。
然后,不记得是第几次我抓到她又偷偷放血,她不再打我巴掌了————她死了。
卖给她药的那个郎中夜间跑进我家里,想要奸/污我,最后被我用刀捅了肚子,而后,有人从他背后对着他的脖子砍了下去。
————是被爹娘杀死的那个姑娘的妹妹,喜儿。”
“无父无母的我们,决定结伴离开这里。
你问我那只小土狗?
我付不起我娘的药钱,郎中说,他想吃狗肉了。我拿着它最喜欢玩的那个破布球,在上面涂了药,它把扔出去的球捡回来的时候,还冲我得意地摇尾巴。
你瞧,读那么多才子佳人的话本有什么用呢?
你便是那个那个女主角吗?这本就是个笑话。”
一直慢慢悠悠的女声似乎有了哽咽。
“我想去,哪怕只有一句,我也想说出我当时做哑巴时没有说出的话,我期望着,那位雪荷夫人能明察秋毫、不再受蒙蔽,能传达下去命令,让一切都可以停止。
可我的力量那样弱小,大抵却也因为我之前做了些好事,我得到了一个侠女的帮助,临别前,我说无以为报,她便向我索要报酬,她说看我字写的很好,给她免费写个字如何。
她眼中有天空,藏着世上最广袤的自由。”
“我跟着那辆用冰和妖力运输血的队伍,看他们略过雪荷夫人住的地方,将东西送到了一个大妖的住处。
你定然想不到,雪荷夫人把这些血给这妖送来,是来做什么的。
————是用来洗澡。
大妖相信,少女的血液,能让她青春永驻……”
女声,或者说昭昭,她闷闷沉沉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最后被长夜吞噬。
一双苍凉的手扶上庭筠的脸,出现了除却雪荷与昭昭外的第三个声音,带着了然的叹息:
“你瞧,不论怎样,都只是重演悲剧。”
“放弃吧,接受这样的死局。”
那双手倏忽而去,似乎下起了雨,落在庭筠眉心,使她寒颤而醒。
而与之涌入鼻间的,是新鲜的血腥味。
有人在悲怆地质问着她:
“你要杀我?”
第35章
手中似乎沾染了什么粘稠的液体, 庭筠有些迷糊地低头,看见了自己持着的长剑,淋漓鲜血几乎将它染红, 滴滴答答, 顺着剑尖没入泥土中。
玄彧?……
她脑中嗡嗡作响。
几步之外,熟悉的身影因伤势而微微躬身, 那样难过地望着她。
他捂住的腹部伤口,正淅淅沥沥地流着血。
错乱的记忆交杂在庭筠脑海,像是倒放的电影:
那似乎是他们,又好像不是他们。
作为联姻工具嫁入虺蛇族、雪荷的敌意与陷害、与玄渊的相处、对玄彧的怜惜……最后演化而成的争执、欺骗、囚禁……
一步步, 一天天, 季节更迭, 与她所经历的,过程与细节不尽相同,而脉络与结局却何其相似。
但截然不同的是, 那个锡兰与玄彧, 他们彼此相爱,却又相杀。
好像两个时空重叠, 眼前的少年痛苦地嘶吼着:
“他们那样对你!你居然还要为了他们而杀我?!”
他的泪水决堤, 还是那般爱哭:
“我到最后, 都是被你抛弃的那一个!”
“那些人对你下毒,以至根本活不了多久了, 你却对我隐瞒得那样好……盼着死, 以为这样就离开我是吗!……”玄彧直起身,不顾那深重的伤口, 执意向她走来:
“让他们交出解药,再把你受过的罪全数奉还, 就应如此!何错之有?”
庭筠心头不绝地抽痛着,身体像是被一分为二,挤进了另一个情绪濒临崩溃的灵魂,她决然地举起手中之剑,
“为了我?你有几分是为了情,又多少是因为一己之私?”
“多么美丽的借口,说的你自己都信了吗……你审判罪恶者,那其他人呢?我的其他族人呢!他们何其无辜!为何要被你剥夺活下去的权利!”
“不过是因为青羽是玄渊的势力,而你要连根铲除罢了!是为了夺位、为了权利、为了你自己!!”
话音未落,她的脖子便被玄彧掐住,全身瞬间变得僵硬,手中的长剑应声而落,玄彧阻止她再说出任何会刺伤他的话。
那些如提拉布偶的线无形地禁锢着她,玄彧在确认她已全然被控制后,缓缓松开手,顺着脖颈抚过脸颊、耳廓,最后掌心覆盖在她后脑,将她的头微微抬起,露出纤细的颈。
细密的亲吻落于其上,伴着灼热的泪,
“你骗我又伤了我,这都没关系……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
他听着怀中之人猛烈的心跳,逃避着她的情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锡兰,我会让你不再这样痛苦……”
庭筠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逐渐迟钝,那些丝线似乎在剥夺着她的神智,让这具身体变成一具空壳。
她本能地感到恐惧,极尽全力想要挣脱。
落在她脑后的掌心却轻柔地安抚着,玄彧将自己那可怖的伤口视若无睹,任鲜血染红着他们的衣摆,将其融为一体。
他眸中有了笑意,语气愉悦:
“别害怕,我会给你再做一个新的身体。
你知道的,我的傀儡做的是最完美的。
只要将你的魂灵移植过去就好了,我会消去这些不开心的记忆,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
黑暗不断侵蚀而来,潜藏在体内的那个灵魂,似是绝望而沉寂了下去,恍然间,庭筠好像听到了她的话语,竟和那个万相莲中最后遗留的第三种声音如出一辙。
她喃喃道:
“玄彧,这世间,哪能事事如你所愿呢……”
如灯光暗下,戏剧落幕,唯有旁白念念絮絮,为这场剧目画下句点:
“侠女说,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一向奉行有恩报恩,有仇翻倍报。我对她的话深以为然,于是我带着喜儿,混入了应聘雪荷夫人侍女的人力里。
我仔仔细细地准备过,其中打听到的一个,就是雪荷只收长得丑陋的。喜儿曾被她酗酒的爹划花了脸,至于我,伪装一下便可。
我们很顺利地待在了她身边,寻找着机会————杀死她的机会。
但有时老天总爱开玩笑,就在有次,喜儿为玄渊斟茶,他顺嘴夸了一句‘手艺不错’后,雪荷就为她安排了丑恶的罪名——偷窃与偷情。
纵然找出了破绽与清白的证据又如何,她高高在上,想让你死,自然可以有无数理由,甚至根本不用多么有逻辑。”
“我唯一剩下的,或许证明我曾存在过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连即将要成功杀死的雪荷,最后也被出关的医师救活。
我想我要坚持不住了,但这时,我见到了侠女。
她曾在乱刀下救我性命,在奔徙途中给我难得的两餐温饱,助我得知了真相,她是真正的侠女,该和话本中的女主角一样,顺遂圆满,肆意逍遥——可她被折断了翅膀,成了玄渊的妻子,囚困在了这狭窄的一方。
她好像沉静了许多,但眼中的自由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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