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恶役马甲都成白月光(114)
作者:枕藉舟
他因痛楚而失去淡然的脸,闻言却有一刹怔愣。
“你的反应很快……若不是手再往上一些就要被你发现,这把匕首现在捅进去的,就是你的心脏!”
周身的疼痛都好似麻木起来,庭筠却觉得难得的快意:
“若非我无能,你欠了我几条命,我便要杀你同样的次数!”
他大概觉得,连李明月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叛国,她究竟是从何得知。
其实她早对他有所怀疑,但一直无法确定,也找不到他不忠的动机是什么。
直到婚前,江南西有次无意说起,自己幼时和温屿安还是好友,后来他生了场大病很是畏寒,加上要求学,温家就将他送往了南边的关麓书院。
“这一去就是好多年,直到他三年前回来,哎哟,那可真是男大十八变啊,他小时候那叫一个普普通通,现在居然长成了这幅样子,就连我也要逊色三分啊。”
“你问怎么都没见我们说过话?幼时的情谊这么些年想来早就淡忘了吧,他回来后那样子无趣的很,也不太看得上我,我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没趣喽。”
而能驱动这么多兵力,策划得起大规模战争的,定为昭国上层人士。
三年前……正德二十二年,
同年,昭国淮王重病,后,居封地数年不出。
那个真正的温屿安,恐怕早已客死他乡。
荀夫子、何鸢、江南西、紫苏……或许前头还有很多死亡,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李明月,不过是他手里一把称手的刀。
“披着别人的皮,兢兢业业地演了三年,你这演技,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啊……”
庭筠靠着墙坐下,她现在已没了任何力气。她没带皇宫的侍卫来,也没安排蚁穴的人护着,因为容安一旦察觉到她并非孤身一身,他便不会冒这次险。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错失这次,他就会彻底逃回昭国。
所以她此刻确实孤立无援,她也没想过后路,能用这具很快就要腐朽的身体,最后再做点事,也算值得。
那把匕首上淬了剧毒,即便今日她会命丧在此,容安也绝活不了多久了。
容安捂住胸口的手已是一片血色淋漓,眼中情绪几经剧烈起伏,但却在这场和她毫无闪躲的对视后,扬了一个同以往一样清隽的笑:
“谢筠……你虽赌赢了,却也算错了…”
他蜷起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我既明知不对却还是来了,便不可能让你再离开……
到了嘴边的猎物,即使有毒,也绝无松口的道理。”
容安似乎是有些意识不清了,他看着她,却好像朦朦胧胧瞧见了许多人,每一个都不是她,却又好像都是她。
他直直地看着那双眼,仿佛自虐般,任凭自己被它刺的遍体鳞伤也不移开。
然后,终是开了口。
“动手。”
佛像后、木架旁暗道中、很多角落里,迅速现出了许多身影,一批立刻去照顾容安,一批将庭筠团团围起,长剑架在颈侧,若不是他们这主子不许,恐怕他们早已恨不得将她一刀割喉了吧。
为首之人是七方,他应当极惊奇明明那时已经杀了她,她为何还活着。但他却掩下了表情,转念之后便皱眉,奇怪室外那批人为何没有动作。
他才堪堪偏过头看去,却听“砰”地一声巨响,伴着一个暗卫砸来的身影,整扇木门四分五裂。
断裂的木条和颈间鲜血潺潺的人一起,骤然闯入所有人的视线。
室外,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青石小径和积雪之上,横七竖八倒着武器尸体,赤色蜿蜒着,那其中,有人提剑走来。
绀衣玄氅,眉眼森森。
室内剩余的暗卫立刻对容安形成了保护圈,可他们想退走的动作还未来得及开始,介嗔痴便顷刻间杀了过来,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庭筠的思绪在看到他的瞬间,有了片刻空白。
他在不可能会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了,
——再一次的。第很多很多次的。
庭筠知道宫中甚至她殿中,一定还有容安的内应,她如果提前与介嗔痴通了气,那么他的行动轨迹就会为她发生偏离,那盯紧他们的人一定会发出信号,容安有所顾忌就会降低亲自现身的几率。
所以她并没有告诉他任何事。
而现在,他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这里,汹涌着那样勃然的杀意。
庭筠好似觉得回到了襄城他们初见的那天,他叛离组织,她去往弦月庄,在那条山道上,他就这样站在尸山血海里,冷漠地像是终年不化的岩壁冰层。
随着最后一声刀剑相戈,血肉破开声,方七被掷倒在佛座下,不住地吐出血,而周遭那所有暗卫,早已成了亡魂。
介嗔痴转身袭向容安,长剑没有任何犹豫地刺去。却在身前半臂之距时,猛的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挡住,紧接着一阵炫目银光暴起,释放的威力如洪潮奔压。
尽管介嗔痴反应极其迅速地后撤避开,挡在庭筠所在的方向,但仍被这轰然一击波及,长剑在地面划出一道深深刻痕,堪堪停在庭筠面前,呕出一口血来。
介嗔痴好似从这银光中辨认出了什么,眸中绀色蓦地翻涌而起,竖瞳骤现,周身漫起了熟悉的黑色雾气,
————“……涂山祈!”
身影刹那便消失在原地,庭筠想去抓握住他的手就那样生生错开,扑了个空,只触到冰冷地面。
介嗔痴已是提剑再度厮杀了过去,黑雾缭绕在剑身,疾风骤去却只卷到那片银光的些许碎屑
————光芒已消,容安眨眼间消失在那片银光中。
唯有那只显露出狐纹的左眼,从始至终牢牢锁定着庭筠,只至化为尘屑。
堂中死寂非常,介嗔痴就那样站在银光消弭之处,一动不动,最后抬手随意掷出了长剑,精准插入右面佛座下的七方,收割了他的性命。
佛像金身,他在其座下,堂而皇之地杀戮。
介嗔痴抬脚,头也不回地望门外走去。
他从进来到现在,没同庭筠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看过她一眼。
庭筠顾不上疼了,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嗔痴。”
“嗔痴?”
他脚步一刻未停,任她喊着。
“你站住!介嗔痴!”
庭筠跟不上她,急着要抓他的手,足底却一打滑,摔在了地上。
结结实实的的钝响和她的隐忍的低呼,终于使得介嗔痴止住了身形,但却依然没有回头。
庭筠有些慌张无措,她后自后觉地察觉到,
他似乎是生气了。
因为他在她面前从来没发过脾气,所以现在这样子让庭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生气了、自己该说什么、该怎么做……
她压下身体的不适,站起来想要牵他的手,
生气的话,是不是哄哄就好了?怎么哄……他喜欢怎样就都让他怎样,是这样吗?
“嗔痴,你想……”
话音刚起却被他平静的声音打断: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庭筠即刻反驳:“没有!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没有心!不就不会痛吗?!”他像是在忍受不了般,骤然回身吼道。
“庭筠!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他眼中漫着水泽,底部泥沼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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