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恶役马甲都成白月光(113)
作者:枕藉舟
京郊, 万佛寺。
一场雪过,扫过的台阶湿滑,不及防就险让人一脚踩空, 身旁的小桃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然后更紧地护住腰背,后怕道:
“公主, 这上头还有层冰呢,不好走,您抓着我,我们慢慢上去, 不急的。”
庭筠眨了眨眼, 面前的昏黑这才缓缓变为正常, 抓着小桃的手不自觉收紧,面上却还是淡淡点头,笑说“好”。
这具身体的状况, 在以极快的速度崩溃着。
“怎么不让谢将军陪您一起来呢?或者多叫几个护卫。这儿比不得宫中, 奴婢总觉得不安全。”小桃是个话多的,脸上还有未褪的稚嫩, 显得很是活络。
“既然是来祈福, 那必得心诚才是, 佛祖面前,芸芸众生, 你我皆无不同, 自当放下世俗、摒弃浮华,做个普通人。”
小桃听了这话, 却莫名有种说不上来别扭,觉得这不像是公主会说出的话。
像套了漂亮壳子的, 但是里头确实空的。
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接受了他们这微服出行一切从简的事,然后专心护着庭筠往寺庙走去。
到了寺庙后,她们一路按照正常流程,完成了几个常规事项,然后在主殿中,庭筠就被住持认了出来。
小桃看着公主和住持在不远处说了什么,随后公主就由住持带着走了,她正想追过去,那边的一位僧人便过来告诉她,说公主是去了别处单独祈愿,那里不对外开放,让她在原地等候即可。
小桃便也意识到大约是给皇室的特殊待遇,道了谢后,便重新跪回了蒲团之上,拿起签筒开始闭眼掷签。
她想为公主和谢将军的姻缘求上一求。
在公主说要与谢将军订亲后,大家自然是震惊的,但仔细想想,他们也着实蛮般配嘛。谢将军是平定昭乱的功臣,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威望自不可同日而语;公主更不必说,她那样好,应该配世上最好的儿郎。
但怎么才是最好的呢,小桃其实也说不上来,反正只要公主喜欢、公主开心,那怎样都好喽。
只是太子殿下看着……实在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但是竟然也什么都没说,“嗯”了一声,黑着脸就回东宫去了。
公主更是没什么大反应,其实小桃总觉奇怪,公主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订亲那种的期待和欢喜,倒是谢将军把这当天大的事儿似的,几乎每样都亲力亲为,忙前忙后地力求最好。
公主提出要来这万佛寺祈福后,就不知道宫里头哪里传出来的闲话,说公主这一年就出这一次门了,之后便会一直待在宫中,再等怕就是谢将军开府建牙,正式成亲的时候了。
而公主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会,竟然一点没管这事,任由这离谱话传来传去的。
唉,小桃叹息一声,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杂念都抛了出去,全心全意掷起签来。
愿佛祖保佑,让公主与心上人终成眷属,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啪嗒一声,是签子掉落的响动。
小桃赶忙睁开眼,伸手要去捡,笑容却一下子僵在脸上。
————下下签。
她懊恼自己祈愿时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迅速捡起签子丢入筒中。
定是心不诚,不算不算,再来一次。
佛祖啊佛祖,信女适才多有冒犯,
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刚刚那个都忘了吧。
——
“午时会有素斋,殿下若不嫌弃,可在寺中用膳。”
住持慈眉善目,语调温和,若不是庭筠知道他每年收了皇室多少香油钱,怕真会觉得他是位超脱俗世的高僧。
“那便谢过住持了。”
二人客套过后,住持离去,庭筠将门掩上,堂中便只剩了她一人。
金身佛像端坐莲台之上,眉眼慈悲,烛火若金灿日光,它在云巅之上俯视众生。
庭筠淡淡看了一会儿,便如常地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静音闭眼。
周围的一切都静的出奇,似乎只有树上积雪落下的声响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还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但这幽寂并未持续多久,一道开合声响起,耳畔便传来隐约的衣摆摩挲。
紧接着,白檀香萦绕,一只手撩起了她垂在肩头的一缕发。
“怎么开始信佛了?”
熟悉的嗓音若幽冥低语,让庭筠心底的火一窜而上,涨得眼眶涩痛异常。
她压下所有心绪,掀了些眼皮,挥腕打落了那只手。
他站起身来,走向佛像前,燃了三支香略微敷衍地拜了一下,然后插入鼎中。
“你可真闲,自己那边的事还不够你忙的吗?”
她像是在说他谢商派人去陇州要将他抓捕回京的事,又好像在意有所指些别的。
庭筠轻嗤一声,转身看向来人:
“竟然亲自来了,我是不是该身感荣幸呢?温大人。”
温屿安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笑道:“你好像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或者说……那些消息,就是故意让我知道的吧。”
“不是很惊讶,但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我也是在赌而已。现在看来,我倒是低估了自己的分量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她语间的嘲讽不加遮掩地溢了出来。
温屿安蹙了蹙眉,像是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到底有没有知道些不该知道的。
庭筠心中了然,毕竟她们抓了李明月,从她嘴里肯定是抖搂了出来他们的合作关系,那么面对一个“叛徒”,她不该如此心平气和。
“所以……那些事都是假的对吗?”
——只是为了引他出现。
“半真半假。”庭筠笑的愉快,“除了订亲,其他都是假的。”
“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谢筠,这并不好笑。”
温屿安沉了面容,一步步向她走近,他一向温润的眸子仿佛压抑着一场朔风骤雪,却又被他硬生生堵在界限,
他抬起双手,握住了她纤瘦的两臂,轻声仿若情人絮语:
“中原的冬日太长了,你那么怕冷,一定会喜欢江南的……”
他的手臂渐渐收拢,将她锁在怀中,他像因为接二连三超出他控制和预期的事,理智已到了临界值,而显得有些不顾一切的偏执来:
“没关系,这里怎样都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忘了…我会让你忘记的。”
他埋在她肩颈,像在蛊惑:
“跟我回江南,回……!”
毫无距离的拥抱被一瞬隔开,他抬手拦住了那只握着金簪就要刺向他脖颈的手,迷离褪去,眼中霎时清明,近乎怒不可遏:
“!你要杀……”
血肉被捅入声同时响起,刹那间,那话被硬生生截断,他眼中的怒意被震颤和深切的痛苦替代。
金簪的那只手还被控制着,另一个长袖覆盖的手,却握着匕首,深深地捅入他的胸膛,然后,在她冷冽的目光下,由嫌不够般再次捅入。
而后她被温屿安一掌击落,摔在墙边,砰地一声,木架粉碎,砸在她身上及四周。
因为运功只会加剧他的伤势,所以温屿安根本下不了多大的手。
外面听到了动静,似乎有一拨人正在靠近,就要冲进来,却被温屿安的大喝止停:
“滚!!”
他吐出一大口血来,脏了月华般的衣。
“回……回哪儿?”庭筠低低笑出声来,
“回你的昭国去吗?————淮王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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