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39)
凌锦御究竟是这灿星,只是仰望她,还是这片黑沉的,要将所有人都覆盖于此的乌云,江微澜不得知。
复道一时寂静了下来,江微澜只站在那处,望着天上的明月。
“儿臣知错了,母后,”凌锦御的声音复又响起,干净的少年声总能叫人心中舒坦些,“儿臣还能送母后回慈宁宫吗?”
他带了些小心的试探,宛如送她的那条银环蛇,相柳。
他永远都是这般执着,即便江微澜已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他还是要试探的问上一问。
江微澜终还是给了他个眼神,可他如今这副模样,就好像倘若今天自己开口拒了他,不许他去慈宁宫,凌锦御就能睁着眸子默默流泪,同被遗弃的狗儿一般。
她轻叹一口气,没有回答他。
凌锦御抿着唇不再说什么,只垂着首,声音有些闷闷的:“母后别不要儿臣,儿臣知错了。”
这张嘴认错永远是极快的,江微澜顿下了步子,而后被鸳禾搀扶着往慈宁宫走去。
这一举动在凌锦御眼中便是默许,他唇角放松了些,紧跟上了眼前的影子。
慈宁宫。
若浮出去了多日,宫外人心惶惶。
皇城脚下,竟是出了这么档子事,谁能成想几位五品六品大臣,一夜之间居然被人砍下了右手,有的甚至是割掉了舌头。
这可都是朝廷命官,那贼人胆子是极大的,也是不怕宫里的贵人听闻此声,贼人猖獗,百姓叫苦不迭,生怕这等事落在自己身上。
殿内庭花葳蕤,烛光被一阵轻柔的夜风吹得晃上了两晃,将面前那张脸映衬的更为冰清玉粹:“看样子,这事你办的不错。”
“娘娘谬赞了,”若浮单膝着地,将身旁那只锦盒捧起,“属下找到了这些大人的罪证,请娘娘过目。”
江微澜将锦盒掀起,果不其然就见几份卷宗堆叠在此,还有她近些时日手抄的罪证。
一桩桩一件件看下去,这几个臣子受刑罚是在所难免之事,拔舌剁手一事堪堪压下去。
入夜,殿外难得的一阵凉凤吹来,慈宁宫充斥的淡淡血腥味都显得愈发浓烈。
手边桌案上是若浮带回来的血肉,自然也就是那些无所事事又爱妄议主子的大臣,江微澜是不稀得去看的。
“这些腌臜东西哀家就不过眼了,”江微澜扬了扬下巴,若浮不由地看向身旁她指示的位置,“不过既然带回来了,便给他们用了吧。”
她指的后院的牡丹月季花圃,和自己养的两只爱宠。
后院花圃是江丞相一早就为江家嫡女准备的,江家嫡女见着这些花儿,可是不会起花疹的。
“属下明白。”若浮双手接过那只锦盒。
裕德递过一把精巧的剔骨刀,就见若浮淡然的打开了那只锦盒,取出其里一只扭曲惨白的手。
那只手好似非人的虐待,尾端的森森白骨亦是骇人的紧,叫人不由地皱眉撇嘴。
裕德就是这么干的。
看着身旁的若浮姑娘接过那把森寒的刀,而后手起刀落,将断手中还算新鲜的红肉丝丝取出:“若,若浮姑娘当真是好胆量,堪称女中豪杰。”
若浮斜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红肉递到笼中金丝雀的嘴边,才道:“脸怎么白成这样,倒不如我这个姑娘的。”
蛊雕见着猩红的肉丝递了来,兴奋地扑棱着翅膀,将肉丝整条的吞了下去。
原是太后娘娘嫌它生的愈发圆润了,便断了蛊雕每日的红肉,只叫侍女给它送些干净小米。
如今吃素许久的蛊雕,得了一根肉条欢快的紧,还欲再吃,就见若浮收起了锦盒:“剩下的这些都去施肥。”
裕德苦着脸接过锦盒,自他上次将刺客的尸身处理之后,如今宫中这等毁尸灭迹是事都由他来干。
花圃的牡丹月季开得愈发娇艳,哪怕是找遍京城,都没有能跟慈宁宫这一片娇花媲美的。
裕德心中默念着娘娘保佑,挖开了花圃松软的土。
此刻江微澜可没有时间顾裕德。
朝堂事务繁重就罢了,偏凌锦御方才差人送了梅子糖来,要见上他一面。
她原把凌锦御留在了偏殿,因着今日事想给他个教训,不论他心中到底如何想的,可凌锦御今日不知怎的,生怕被她抛弃一般,直央求鸳禾传话。
那颗梅子糖入口微酸,随后被一股清甜盖住,恰到好处的酸甜让她放松了些许:“急于求见,可是有要紧之事?”
青梅的淡香聚在舌尖处,将她口中的酒气盖上了些许。
鸳禾道:“殿下只说有要紧之事,妾未曾细问。”
“哀家正忙着正事,叫他等上个把时辰,”江微澜提起朱笔的手微微一顿,抬首看着她,“他如今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