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40)
鸳禾忙道:“七殿下如今正在殿外跪着,说是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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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夏日,膝下的石板却也冰冷透骨,凌锦御端端正正的跪在那处。
如今跪在这个位置,一切好像恍若隔世一般,他有多年不曾跪过了,母后说,他是北辰的嫡皇子,身份尊贵,不该向别人下跪。
而今跪在慈宁宫门口,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光景。
母后最是能看透人心,他自认为藏的很好,却还总是将蛛丝马迹呈到母后面前,母后从未对他这般过,想来今日是极生气的。
鸳禾姑姑进去几趟了,每次出来都是那套说辞,只无奈的对着他摇摇头。
凌锦御膝盖是冷的,心好似也冷了下来,袖中指尖缓缓抓在滑凉的石板上:“姑姑,母后还是不肯见我吗?”
“殿下知晓的,朝堂事务繁重。”鸳禾也是说不下去了,轻轻叹下一口气,同情地看着他。
可先前朝堂事务再繁重,母后都是会让他相伴左右。
那头侍女唤:“鸳禾姑姑,娘娘唤您呐!”
鸳禾忙应声,临走回头望了他一眼:“殿下再等等,妾倒是未曾看见娘娘动怒,许一会处理完政事便传殿下进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青石板也愈发冰凉,凌锦御抹了把眼角溢出来的水意,轻声道:“母后,别不要我……”
唯有这一刻,凌锦御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慌乱。
他不能没有母后,不单是因着朝政与皇权,是凌锦御不能没有太后娘娘江微澜。
殿内又是清脆的玉石碰撞声,鸳禾知晓,太后娘娘这是难得的烦闷。
“他总是认错,那张嘴可是极快的,却从不知晓自己错在哪里,”江微澜捏着眉心,眉头轻轻蹩起,“哀家可没有冤枉他。”
鸳禾不反驳,只上前为他她捏着颈肩:“娘娘说的是,可妾看殿下是知错了,娘娘不若见上一面吧。”
“你倒像他安插在哀家身边的眼线,”江微澜阖上了眸子,呼出一口带着青梅香的酒气,“也罢,叫他进来吧。”
凌锦御被李兰亭扶进来之时,像是要极力掩盖落过泪的事实,只是那双好看的琉璃眸的确是落了泪。
心中的火气弱了些许,莫名的,江微澜只惋惜未曾见他落泪之时。
这人瞧着倔强极了,却在她屏退了女官与侍女之后,颤着长睫轻声问:“母后,是不是不要锦御了?”
像是怕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凌锦御又道:“母后别不要我,别不理儿臣,儿臣不敢了……”
“如何不敢,你胆子大得很。”江微澜凉凉的扫了他一眼。
凌锦御一噎,委屈地抿着唇,生怕再被她训斥一般。
她原想着凌锦御在外面跪了一阵子,当真是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了,没成想,这人从袖中掏出一只绣凤的锦盒,恭恭敬敬地呈到了她的面前。
凌锦御垂着眼睫,俨然是一副示好的模样:“这是儿臣为母后准备的寿辰贺礼。”
江微澜看他许久,终还是伸手接下了那只锦盒。
锦盒的刺绣与面料是极好的,其里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物件。
可她不明白,分明在宴会上之时,凌锦御像是有意同皇帝与三皇子一较高下般,送她不少东西,如今景和宫都是满的无处落脚。
而一袭白象牙席子更是出彩,既然生辰礼送过了,如今这番又是作何。
江微澜轻启那只锦盒,其里赫然是一个色泽极好的翡翠镯,是她喜爱的素淡乳白,映着烛火微微闪着莹润的光泽,算得上是人间臻品。
凌锦御没有在母后脸上看到喜悦的神情,他原以为是母后的喜怒不形于色,却见她淡着脸色将锦盒盖住。
“母后?”凌锦御不解地扬起眸子,见着她唇角垂了下去。
江微澜没有再听他说些什么,沉着眸子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一声清脆的响儿,殿外守着洒扫的侍女吓得不敢再出半点声音,屏风后候着等娘娘传唤的几个女官也怔在了原地。
耳边好似是女官唤,说太后娘娘莫要动气,却被她冷声屏退。
原本白皙俊美的脸上赫然浮现出一个红印子,凌锦御耳边一阵嗡鸣,失神地晃了晃才跪稳了,却还没有缓过神来,那双暗绿的水眸微微瞪大。
他怔愣的看着江微澜,缓缓伸出了还是微凉的手,贴上了正是火热的面颊。
第20章 开屏的孔雀
那双手落在凌锦御脸上之时,江微澜也跟着怔楞住,似乎方才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一般。
声音是极为响亮的,以至于屏风后的李兰亭等人,都出言唤她切莫动怒,江微澜稳下了心神,也只将几人屏退。
眼前那张金质玉相的脸上多出一片红色的印记,而那双眸中的神色也从不可置信转为暗淡,凌锦御只低低的垂着首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