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38)
女官忙应是,身后满是朝臣恭送太后的官话,这般将她搀出寿康宫。
御道的穿堂风吹来,将酒意吹散了许多。
夏风带了几分难得的微凉,吹到脸上叫人难得有些放松,只想着落脚好生吹上一会。
也不知还有多久到慈宁宫,江微澜在一处破败的宫殿门口驻足良久,玉石相撞的声音在静谧的复道响起。
夜里的宫墙是暗朱色,如同她批阅奏折的朱笔,江微澜总是不由得想,这朱墙与朱墨,到底是用多少人的血染红的。
身后的脚步声有些轻,像是那人怕扰了她的清静,江微澜捻着手钏的手未停:“宴会那边有皇帝与诸多朝臣盯着,你如何出来的?”
身后那人似乎未曾想到她会发觉,只默了小会,答非所问道:“如今夜深了,儿臣不放心母后……”
“不放心?这宫中还有谁能把哀家怎样不成,”江微澜一阵好笑,侧眸看向他,“习武之人听力向来是敏锐的,锦御未曾打算避着我。”
凌锦御微微抿了抿唇,眼巴巴地看着她:“母后今日饮了酒,儿臣总要看这些,免得被什么阿猫阿狗占了便宜。”
他这话说的意有所指,江微澜不用想都知晓他是因着方才的陈念,如今心中正是别扭的想着什么。
“阿猫阿狗,”江微澜眸中带了几分笑意,道,“你是说,陈侍卫?”
凌锦御显然对他的成见很大:“皇兄的眼光是极为差劲的,他心中想的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带这么个丑陋不堪的男子来见母后,实在是,实在是荒唐!”
江微澜挑了挑眉,陈念此人不管如何说,都算得上是俊秀的男子了,在凌锦御口中竟能落得个“貌丑”,他眼光又何时这般高了。
看着凌锦御那张似乎为她有些愤懑的脸上,江微澜轻笑一声:“那锦御觉得哪样的男子才好看?”
凌锦御还在因着陈念一事耿耿于怀,正是欲再说些什么,听她突然这般说,抬眼便见那张微薄的红唇在皎月下勾起一丝弧度,不由地怔楞住。
他失神那刻,却未曾注意到江微澜眸底闪过一丝暗色。
第19章 母后不要我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当年注意到凌锦御也是因着他好看又乖巧,可裴寂凉的话她听进了心里去。
凌锦御看她的眼神,好像不似当初那般的单纯,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江微澜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就听他道:“母后天人之姿,倾国倾城,儿臣并未觉得世间哪个男子能与母后般配。”
“何时这般油水滑舌,”江微澜正欲打开薄竹折扇,闻言一记敲在了他的额头,竹片清脆的响声传来,“惯会奉承。”
广袖起,她迎着夜风微微扬手,轻薄袖间便是一阵引人遐想的暗香。
凌锦御额上应声出现了一道红印子,他却不甚在意地蹭了蹭,只扶住江微澜的衣袖:“母后醉了,儿臣扶母后回慈宁宫吧。”
他眸光灼灼,映着月光微闪,江微澜却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
扶她回慈宁宫?
酒是最能清醒人的,她明显觉着凌锦御与往常不同,可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同。
裴尚书与民间的谣传仿佛跟着夏风,在她耳边阵阵响起,可如何能呢,凌锦御最是乖巧了,这等有悖人伦之事,他如何能去做。
那双莹润的眸子里带了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江微澜蓦地笑了一下。
他当真是乖巧,而并非做戏多年?
亲手养大的人儿,她竟有些看不明白了。
“说来,哀家到底不是你的生身母后,如今朝堂的流言蜚语你也有所耳闻,”江微澜的嗓音有些凉,轻声道,“锦御长大了,知晓分寸的。”
凌锦御那只手僵在了半空,有几分不解的看着她,随后缓缓收回了长指,眸色有些受伤:“儿臣知晓,母后……”
江微澜正过头,不再看身边将手拢进袖口的少年:“母后也跟他们一样,觉得锦御,是对母后怀有别样的心思吗?”
这话问的直白,江微澜没成想他会这么问。
方才她不是没看见凌锦御蜷缩的长指,他总是这般委委屈屈,叫人不忍心再去说他什么。
可今日一事定不能在这般,群臣虎视眈眈,只等抓到他的错处。
“那锦御是什么样的心思?”江微澜没去看他,那双眸子只看着手中雕花的折扇,指腹轻轻抚着折扇上的纹路,像是之前抚着他的长指一般。
凌锦御敛下了长睫,轻声道:“儿臣敬仰母后,如天上的明月般,如何能有别的什么心思呢。”
今日的明月似乎是格外的亮,弯月如钩,钩尾有两颗星星,钩尾灿星像是臣服,又要隐匿在即将飘来的乌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