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直恁芬芳(57)
南弦把手里的红梅匣子递给了她,“阿兄给你买了小食。”
允慈接过来,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没有答应吗?”
南弦讪讪点了点头,“我早说过了,齐大非偶,你偏不信我。”
允慈的步子忽然像灌了铅似的,一下子站住了,然后开始抽泣,最终仰天大哭起来,“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他是嫌我不漂亮,还是觉得咱们家世太低,配不上他?”
南弦被她哭得头大,还是识谙来解了围,“不是因你不漂亮,也不是因为咱们家世配不上,是因为人家从来就拿你当妹妹看待,世上有哪个阿兄,会喜欢上自己的阿妹?”
这话一语双关,南弦心头忽地惊了下,脑子里也嗡嗡作响,暗想他对自己,想必就是这样的心境吧!
但这么解释,对允慈来说伤害最小,毕竟做不成夫妻做阿妹,也还算有面子。
好吧,年轻女郎的感情来时激昂,退得也潇洒,允慈没消多长时间就收住了眼泪,吸了吸鼻子打开红梅匣子,捻了个酥胡桃填进嘴里,边吃边点头,“还是原来的味道。”
南弦松了口气,“以后不再惦记人家了吧?”
允慈说是啊,“问明白了,我就安心了。”招招她的婢女麦冬,“快来,你也尝一个。”
所以就是青春不留遗憾,喜欢过,尝试过,就算不成功将来也不会后悔,南弦有时挺羡慕允慈的脾气。
看看时间,将要晌午了,正打算预备开饭,忽然见卿上阳抱着一壶酒进来,看见识谙大喊一声“老友”,“你回来,怎么也不差人告诉我一声?”
然后你推我一下,我捶你一拳,年轻人的友情就在这一来一往中。
自备了酒水,必定是要留下吃饭了,南弦吩咐下人添菜,卿上阳却说别忙,“我在茶陵楼订了好些菜,过会儿就送到家里来。”复又靦着脸对南弦道,“你看,世上像我这么会过日子的男子不多,什么都自己张罗,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
南弦瞥了他一眼,近来倒果真没有因为自残而托她救治了,问他为什么,他摸了摸后脑勺道:“我答应我阿翁,正经谋个差事做,如今在宫城左卫,做旅威校尉呢。”
所以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啊,因他父亲的缘故,上来便是从六品的官职,比起一般武考的生员,不知便利了多少。
但他那种执拗的脾气,忽然放弃学医去做官了,想必是家里作了什么让步,让他有利可图吧。可是问他,他不肯说,只道:“男子汉大丈夫,活着要有一番作为……哎呀,以后再说。”便把话题含糊过去了。
四个年轻人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允慈与他也没有针尖对麦芒。大家吃喝说笑,仿佛人世间没有苦难。
卿上阳听说了允慈被小冯翊王拒绝的消息,破天荒地没有嘲笑她,反倒拍拍她的肩道:“我理解你。谁没年轻过,谁没怦然心动过,喜欢谁不是罪过,是发自内心的情感……话又说回来,那小冯翊王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我家两个阿妹快为他疯了,大阿妹还偷着画他的画像。”
允慈一听,气又泄了大半,想想辅国将军家的女郎都爱慕他,自己没有胜算也是理所应当的。
“唉,反正建康城内的女郎们都爱慕小冯翊王,弄得我们这些人要打光棍。”卿上阳长吁短叹一番,这回没敢对南弦表达火辣辣的爱意,毕竟识谙还在呢。
但因为男子喝酒实在拖延,又有人找上门请南弦开方子,酒席上最后只剩卿上阳和识谙两人,卿上阳终于找到机会问他:“你在南地,有没有遇见可心的女郎?”
识谙是正经人,况且又在孝期里,蹙眉道:“别胡说,那里疫病满天,哪里来什么可心的女郎。”
这话让人半信半疑,“去了一年多,连个有好感的都不曾遇上?”
这回识谙终于犹豫了下,但依旧还是摇头,“没有。”
结果换来卿上阳无情的耻笑,“南地不会全是大老爷们儿吧!”说着摆手,“我不与你说那么多,就问你,打算何时迎娶其泠?”
识谙眉眼低垂,良久没有说话,在老友面前似乎没什么可隐瞒的,最终叹息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她,她是我的阿妹啊,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与允慈有什么区别?”
卿上阳听了狂喜,“你果真这样想?不打算遵从爷娘的安排了?”
识谙的指尖在杯足上彷徨抚触,“我也想遵从,但我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来。”
话刚说完,就换来卿上阳快乐的一拍掌,“既然如此,快和她说明白,别拖着人家,耽误人家女郎的青春。”
他的那点小九九,识谙早就知道,抬了抬眼有意问他:“你那么高兴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