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为何如此黏人(148)
“嘿哟,听您这意思,最最可怜的就是她们了?”年轻夫人直摇头,“合着咱们这些个做当家主母的是活该倒霉了,爷们儿往家里领什么阿猫阿狗都得笑脸相迎安置好。当然不是说咱们没度量不能容人,是不能什么都容啊!跟一群青楼烟花地的玩意儿们同处一个屋檐之下,真真是脏了咱们自己个儿啊!”
不少夫人心有共鸣,一个个点头应和着。
沈氏才起个话头话题就被转过去了,忐忑地看了眼秦老太太。秦老太太不悦地抿了唇,就这么点事儿还要请她的示下吗?
沈氏忙收回视线,笑着同众人道:“谁说不是呢,都说这秦淮河的水再清也照不干净那些窑姐儿的影呢。却说有一桩事,正是个秦淮烟花地的窑姐儿和穷书生的故事,往前头数,该有十好几年了吧?也是我舅舅去岁来京交货,咱一家人聚在一处的时候无意间说起的。”
席间众人都屏了息细听,柳筝坐在角落里,原本并未留意那边的情形,这一静下来沈氏的话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那窑姐儿竟是个痴情的,书生一走,她就病倒了,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那楼里的妈妈怕她死了晦气,要把她丢出去,结果请大夫来看的时候发现她怀了身孕。那窑姐儿又惊又喜,说什么都要留下这孩子。带着个孩子白吃白住算什么事儿?这窑姐儿的胎才刚坐稳,就又开始接待那些个恩客们了。”
柳筝指尖一颤,刚剥出来的坚果仁掐断了,尖利的果壳刺进了她指腹里。
顾寻真惊得去拿她手,还没握上就被宋砚紧张地牵了过去。柳筝没什么反应,他手却抖了,拿了帕子尽量镇定地帮她把果壳碎屑从伤口里拨拢出来。
沈氏的话还在继续:“……要说不容易吧,这窑姐儿是不容易,受了不知多大的罪,才把这孩子顺利生下来。要说她自甘堕落,也是真真堕落!你们说说,好好一个人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行?非得赖在那楼里过活,不还是贪图那烟花地的繁华光鲜?”
“我看也是!还说她痴情呢,我是没看出来,真痴情能一点儿廉耻都不要了?再苦再难,能忍得了有第二个男人近她的身?分明是本性为淫,还拿日子艰难做借口。”
有人小声道:“还有许多姑娘在呢,聊这些不太好吧……”
“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多听听这些于她们没坏处。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如咱们后宅里那般干净的。”
柳筝指尖的伤口不深,血却冒个不停,宋砚将她指尖放入口中含了含。感觉到那一片濡湿,柳筝骤然回神:“别弄,你碰不得血。”
宋砚唇色微白,有血润在了他唇线上,看着格外明显。他紧皱着眉头,松了唇拿干净帕子把她手指先裹住,牵着就要起身:“先去上药。”
“不妨事,一点小伤就别大惊小怪了。”柳筝坐在原位不动,眼睛却盯向了那边还在叽叽喳喳说笑着的贵妇人们。
“常说沽名钓誉者最讨人嫌,这窑姐儿也是个心机深的,她挺着肚子,恩客们当然更尽兴,给的赏钱就多,她把赏钱掰了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攒了叫人寄给那书生去,盼着他考取了功名回来为她赎身娶她做夫人。”
妇人们哄堂大笑:“这不是狭恩图报么!哪个好人家能要她做夫人啊!别说中了举人进士的官老爷了,就是咱们家的小厮,也瞧不上这等脏物!”
罗净秋悄然走来,轻轻按住了柳筝的肩膀。
可柳筝的视线已经模糊了,终于在听到“脏物”二字的时候她再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上起身:“够了!”
堂上静了片刻,众人纷纷回头看她。
宋砚一直关切着她手上的伤,此时才注意到她情绪已濒临崩溃了。看到桌面上从她指腹里晕开的血和她眼眶里含的泪,宋砚心尖抽痛,面如冰霜地扫向了席间众人。
他方才并未细听闲人话语,只隐约听到什么秦淮河、窑姐儿几个刺耳的字眼,还不知道柳筝具体在为什么气愤,但这些个贵人以赏花为名聚集起来开办雅宴,谈来谈去尽是这些内容,何等讽刺虚伪。
他看向罗净秋,期望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罗净秋摇了摇头。
席上妇人们相视一笑,沈氏看着柳筝笑道:“好端端的,柳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咱们聊咱们的,还碍着你的事儿了?”
柳筝抑了抑喉间的哽咽,忽而笑了:“你的本意便是要羞辱我娘,羞辱我,何必绕那么一大圈子呢。我是没什么见识,自小在市井里长大,听不明白你们这些权门贵戚口中的弯弯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