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月/莲动下渔舟(12)
陈梓打开食盒,里面整齐摆放着各式点心,一个个精巧雅致,做成花瓣形状,可称之为艺术品。
“你就让我吃这些?”他撂下筷子,“几块小小糕点,怎么填饱肚子?”
“啊,我忘了说。”谢思秋一拍脑袋,“这不是我在街上买的,是午后碰见了江姑娘,她托我送过来的,应该是自家做的吧。你嫌量少不如给我尝尝味道。”
他早盯上了角落里一块点缀了桂花碎的白色方糕,此刻更是迫不及待地想送入口中。
“慢着。”陈梓二话不说,抱起食盒躲过了谢思秋的手,“我没说我不吃。”
“陈梓兄,你出尔反尔。”谢思秋委屈道:“就一块都不成吗?”
“不成。”陈梓一口回绝,转念一想谢思秋好歹在为自己的事情四处忙活,便软了语气,温和地劝解道:“等事情了结,我请你去街上最负盛名的点心铺子,有红豆饼、荷花酥、芝麻糖等各种各样的品类,任君挑选。”
“真小气。”谢思秋愤愤道:“亏我和江姑娘保证你是个道德高尚之人,求她开恩为你说几句好话。我一片真心,在你眼里不值一提。”
“别来劲啊。”陈梓后退了两步,“适可而止,这是江姑娘特意送给本人的。”
“要算上我的跑腿费。”
他二人尚在争糕点的归属权,外头突然一阵喧闹,谢思秋竖起耳朵听了听,判断不出是谁来了。
“你走吧。”陈梓不愿牵连他,“以后机灵点,睡过头再没人叫你了。”
“其实。”谢思秋挠挠头,“江姑娘还托我带了一句话,我不太懂其中意思。她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是吗?”陈梓若有所思。
时机来了。
“题目是何为国士无双,照旧是三炷香,燃尽即收卷。”林君越单独监试,半点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梓一脸淡然,思考片刻后提笔就写,流畅至极。应君彦却是惊慌不定,握不住笔杆,笔迹断断续续。
林君越看到这一幕,心里明了七八分,但也没有轻易点破。
“你们都看看吧。”他回到书房,把两份文章一齐放在案上,“应君彦那小子写的什么玩意,读都读不通顺,当初谁招他进来的?倒是陈梓的颇具可圈可点之处,文笔虽朴实无华,但用典精妙,文以载道,为时而著,不失为一篇优良的佳作。”
江吟摸了摸发间的白玉钗,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她提着一颗心等待良久,终是没有信错人。
早有性急之人扑过去,两手捧起陈梓的答卷,大声地念道:
“盖国士无双者,往往生逢乱世,屹立不倒,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中。譬如韩信,受胯下之辱而不自惭形秽,发迹后以千金报一饭之恩。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实乃无双。在下一介书生,仍存报国鸿志。若得国士待之,当以国土相报,此生不负。”
他还未读完,先前力挺应君彦的书生脸色已然青白,颤颤巍巍地往门边挪动。
“李夫子跑什么呀?”江吟“唰”的展开一把折扇,挡在他的去路上,“该不是去通风报信吧。”
“你血口喷人。”李成益不得不止住脚步,语无伦次地回嘴道。
“究竟是谁包藏祸心?”江吟毫不动摇地瞪视他,而后转向林君越,郑重其事地直言道:“陈梓的同舍谢思秋仗义执言,指责李夫子包庇应君彦,与其合伙篡改学生试卷,诬陷陈梓。请表哥明查,还陈梓清白。”
“瞎扯!”李成益恼羞成怒,“你有何证据,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让她说。”林君越呵斥道。
江吟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地向着一屋子人,掷地有声道:“我私下命人检查了李夫子住处,在其衣柜里发现了大笔钱财。众所周知,书院俸禄一向微薄,各位夫子洁身自好、清贫度日。请问李夫子从哪得来的这一笔不义之财呢?”
“我,我。”李成益结结巴巴,“那是我省吃俭用积攒的罢了。”
“既然是自身积蓄,为何银锭子上会有官印?”江吟一语中的,“这分明不是民间流通物,而是国库里独有的官银!按这么说,应知县身为地方官,挪用国库,为爱子前程铺路,可曾考虑过穷苦学子一丝一毫?”
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的谢思秋拎着一个布袋子跑进来,往下一倒,哗啦啦地滚出不少实心的白银,都印着明晃晃的官印。
李成益瘫坐在地,自知无力回天。
尘埃落定。
临水的听风轩上,江吟、陈梓、谢思秋三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壶烫好的热酒。
“咱们仨强强联手,不但证明了陈梓的清白,赶走了应君彦,还惩治了他老爹和李成益,简直是意想不到的收获。”谢思秋笑嘻嘻地招来掌柜,“拣最贵的菜上,我兄弟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