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63)
身子被他往下一带,视线就被挡住,看不见了。
手腕上翠玉镯磕在床沿,从中间断开,碎成两半。
声音清脆,岑晏在禅房外听得也极为清晰,他再次敲响门。
“岑舍人,吾……已经歇下,”最后一个字只说一半,就被截断,她突然仰起头,娇媚声音像沸水一样,快要从喉咙里冒出来。
岑晏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听见旁人的声音。
“臣下月就要离京,不知何时归来,望娘娘保重凤体。”
——
转眼到了十月初一,寒重霜浓,满城萧瑟。
岑晏离开了长安,坐马车赶两天的路,找了一处客栈落脚。
刚进客栈,就听外面有人喊: “公子,救命,行行好,我一路逃难到这儿,三天没吃饭了。”
岑晏回头,那人衣衫破烂,约摸十七八岁,脸色黢黑
,一脸污泥,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拎起茶壶给那人倒了碗水,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块胡饼给他,“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那人喝了口水,狼吞虎咽地把胡饼塞进嘴里,“我,我叫沈安,家在瓜州。”
岑晏道:“瓜州离此处九百余里,你为何孤身一人逃到汝州来?”
沈安只顾吃饼,说话语无伦次,“阿爷六月给我寄了信,说是不日便可归家,可我没等到他回来,我娘死得早,家里就我和阿爷两人,他在太医署当差。”
岑晏打断他,“太医署的沈医正,沈云成?”
埋头啃饼的沈安抬起头,“公子怎么知晓我父亲名讳?”
岑晏突然想到了什么,沈云成七月就辞官归乡,就算是两条腿走回去,也早该到瓜州了。
如今都十月了,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凶多吉少。
“沈安,沈医正还有说过什么吗?”
“有,有!阿爷给我寄了那封信之后,没过半个月,就又给我寄了封信,让我不要等他了,要我快跑。”
岑晏手里没有真凭实据,但直觉告诉他,沈云成应该早就死了。
因为经手先帝药方和汤药的人是他。
百官都以为先帝旧疾缠身,染上恶疾也不足为奇,没有一个人质疑先帝的死因。
但沈云成的失踪,显然不是意外。
第29章 旱灾
岑晏四周看了看, 没什么人,才低声问道:“有人追杀你?”
沈安将那块胡饼啃了大半,一嘴渣子, 点头道:“要不是阿爷给我写了信要我赶紧收拾行李离开凉州,我现在已经是地府里的怨鬼了。”
岑晏面色沉重,“沈安,你可愿跟我走。”
沈安点头,被胡饼噎得说不出话。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就敢跟我走?”
沈安喝了半碗水,放下碗, 抹了抹嘴, 道:“公子不是坏人,沈安愿意跟着公子,当牛做马都行。”
岑晏笑道:“我是新到任的汝州大都督府长史岑晏,你跟我去大都督府, 做个长随小厮, 愿意吗?”
沈安跪在地上磕头, “愿意愿意, 沈安能遇着岑公子相救,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岑晏拦住他, 扶他坐下, “你知道想要你性命的人是谁吗?”
沈安茫然, 摇摇头。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取你性命吗?”
沈安还是摇头。
岑晏轻叹一声, “跟着我, 我会尽全力保你性命, 但我也不过一州长史,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 你想清楚了?”
“公子,我想清楚了,我这些天四处逃难,饥一顿饱一顿,没个遮风挡雨的去处,活得猪狗不如,我愿意跟着公子,是死是活都认了。”
是夜,岑晏在大都督府安顿下来,独自坐在窗前。
即便先帝驾崩真是裴涉所为,自己手里没有什么证据,又有什么用呢?会有人相信他吗?
他前头给姜窈写了几封信,都没有收到回音。这次,他提笔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写。
他势单力薄,不敢轻举妄动。
——
十月,京师大旱,月余未曾下雨。
一个婆子混在诵经祈雨的僧尼中,被人领进了宫。
安氏跪地叩首,“妾身叩见太妃娘娘。”
“你就是姜窈的继母。”虞太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扫了安氏一眼。
安氏答道:“正是。”
“行了,起来说话吧,赐座。”
“多谢娘娘。”
“这些银子你拿着,一共是两千两,事成之后,另有重金相赠。你被姜窈害得没了女儿,本宫也被她害得失了腹中孩儿,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虞太妃给身旁婢女递了个眼色,婢女旋即捧上几张银票给安氏。
安氏贪财,却佯装惶恐,道:“谢太妃娘娘,妾身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