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201)

作者:于欢

“阿爷让我去山南,十六皇兄去蜀中,已是做好了,随时舍弃长安的准备吧。”李愉说道,“前线的战士正在浴血奋战,而他们的君王,却想着潼关失守后如何撤离,国家正在遭受灭顶之灾,天子应当亲征才对。”

“十七,看来那件事,你还是没有忘记。”李忱叹道。

李愉的话,处处充满了对父亲的不满,因为母亲的死,让他至今都耿耿于怀,“那么多年过去,有些事兄长没有忘记,我也不会忘,只有不在意的人才会忘记,就比如天子。”

李忱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缓缓向南流动的河水,“私视使目盲,私听使耳聋,私虑使心狂。”

李愉听着兄长的话,沉默了许久,“李愉知道,现在并非是讲私心之时,国家有危难,我明白,以叛军的攻势,天子若亲征,必能鼓舞士气,但他却因为一个女人的话作罢。”

从李愉的话可以知道,他对于间接害死他生母的张贵妃也是极为厌恶的。

李忱遂道:“他若真的有心亲征,便不会因为几个女子的话而终止。”

“心性的坚定与否,是在于自己,而非旁人,若能动摇,则说明不够坚定,又或者是,本就无心。”

李愉本还想说什么,只见李忱向他招了招手,李愉遂俯下身,“兄长请吩咐。”

“山南之地靠近河南道,陆善意在称帝,必会进取长安,潼关一旦失守,你要回来护驾。”李忱说道。

“护驾?”李愉似乎有些不乐意,“他若是去往前线亲征,我倒是还愿意护驾,天子不守国门,反而退逃,不如战死呢。”

“这样的父亲,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李愉又压低声音道。

“让你护驾,只是在危难之际取得天子的信任而已。”李忱说道,“你一直在东宫,那里的情况,你比我清楚。”

李愉回头望了一眼正在叮嘱颖王的太子李怏,“殿下宠信王良娣,王良娣与长平王不和,想要扶持自己所生的儿子南阳郡王李溪。”

“在某些地方上,太子与天子有着共通之处。”李忱说道。

“阿兄说的是疑心,还是指对于后妃?”李愉问道。

“都有。”李忱回道,“当所有人都向着长平王时,太子就会变成当年的皇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废立,而那些从前不愿听的枕边风,也会成为一把利刃。”

“兄长是想让我组建自己的势力来扶持长平王吗?”李愉直言问道,他似乎不太乐意,“那还不如辅佐兄长您呢。”

李忱回头瞪了李愉一眼,李愉摸了摸脑袋,“李愉知错。”

“十七,记住,祸从口出,有些话,即使是你心中所想,也不能将之说出于口。”李忱提醒道。

李愉瞪着双眼,旋即叉手,“我明白了。”

“今日我就不折柳送别了,”李忱说道,旋即拿出一包果子塞到李愉手中,“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兄长,莫要忘记我的话。”

李愉看着果子,瞬时泪如泉涌,他扑通一声跪在李忱膝前,“自从母亲消失后,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我爱吃什么了,兄长的教诲,李愉一定谨记。”

作者有话说:

只是以安史之乱为背景,不会按历史走向哦。

皇子都是虚构的,不要联系历史哈~

第148章 长恨歌(一百零二)

天圣十四年十二月, 平原太守严真清起兵反抗,其他郡县官纷纷归附,并推举严真清为盟主, 共同抵御叛军。

十二月十七日, 段梓光奉陆善之命带着东京留守李成、御史中丞卢义与采访判官蒋卿的人头来到平原郡。

“驾!”段梓光带着十余人马来到平原城下,举着东京留守李成的人头, 向投靠严真清的诸郡将领示威。

“城楼上的人听好了,东平王已经攻下了东京洛阳城, 这是东京留守李成的头颅,还有御史中丞卢义与河南道判官蒋卿,他们都是昏君派往东京驻守的朝臣。”段梓光朝城楼大声喊道:“河东、河北、河南已经全部被东平王攻下, 昏君大势已去, 尔等不要再冥顽不灵,快快开城投降, 降者不杀。”

段梓光的话很快就奏效了,平原城的军将得知东京沦陷,纷纷恐慌。

“连东京都沦陷了…”

平原太守严真清见状, 眉头深皱, 旋即转身安抚众人, “大家稍安勿躁,严某曾为御史, 认识李成与卢义, 这也许是叛军的诡计,见平原城久攻不下所以才出此策略, 想要蛊惑人心。”

“待我辨认之后, 方能决断。”严真清又道, 随后他转身, 朝城楼下的叛将说道:“将军从东京至此,一路辛苦,请将军随我入城商议。”

段梓光信以为真,于是放下了防备,当他骑马入城之时,严真清当即下令捉拿。

“反贼该死!”

于是当着全城将士的面,将叛将腰斩,随后拿起白布裹着的三颗头颅,心中纵有悲愤,却不敢言表,他朝众人说道:“这根本就不是李成与卢义,叛军是想利用这个来迷惑我们坚守城池的信念。”

待此事平息之后,严真清回到府中痛哭,偷偷将三人的头颅修用草编接上身体,亲自撰写碑文,入殓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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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

由于唐军一路退败,不但丢失了东京,还将整个河南拱手送给了叛军,引得监军边令承尤为不满。

败仗不但得不到朝廷的赏赐与嘉奖,反而还迎来了皇帝劈头盖脸的斥责与降罪,监军一场,没有捞到任何好处,还弄得一身伤,边令承便将主意再次打到了高仙之身上。

因为荣王东征时,曾带走了朝廷半个内库,然而这些钱已经用在了募兵与军响上,所以遭到了高仙之的严辞拒绝。

“姓高的,你不要忘了是谁让你有了今日,若不是我的上奏,你至今还在安西当一个无名小卒呢,岂能坐上这讨贼元帅的位置。”边令承斥道。

宦官的无耻之言彻底惹怒了接连败仗的高仙之,他正愁如何对付叛军的进攻,而身为监军的宦官,竟打起了军饷的主意想要向他索取好处,“之前,因为你有恩与我,所以我屡屡忍让,可是如今到了国破家亡之际,你们这些阉人,不思御敌,却只想着自己的私欲,大唐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全都是败你们所赐!”

见高仙之不但不妥协,反而辱骂与怪罪自己,边令承更加恼怒,同时他也害怕高仙之会向皇帝揭发,如今东京失守,潼关似乎也并不牢固,不想承担败果而受罚的边令承,于是心生一计。

他并没有与高仙之对骂,而是连夜离开潼关回到了长安。

——大明宫——

就在严真清在平原郡想方设法稳定军心之时,监军边令承连夜骑马赶回了长安,以上奏军报为由面见了皇帝。

进入长安之前,边令承便已将自己的官袍染上了血迹,又用刀剑将其砍烂,营造成与敌军交战失败之后的狼狈模样。

见到皇帝后,边令爬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臣有负圣恩。”

“发生何事了,让卿如此?”皇帝看着浑身散发恶臭的边令承,捂住口鼻不敢接近,但也没有驱赶。

“叛军攻荥阳,风长清屯武牢而不救,荥阳城陷后,他便将河阳桥斩断,坑害了无数尚未渡桥的援军,叛军进攻洛阳,风长清说叛军太过强大,使得军心动摇,不思防守,城破之后,又带着几个心腹破城而逃,前往陕郡,使洛阳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叛军攻下,荣王也因此忧愤交加而暴亡。”

“风长清投奔东征副元帅高仙之,高仙之不顾臣的劝阻,竟弃陕地数百里逃奔潼关,中途遭叛军追击,唐军惨败,将士只顾逃命而不反击,以致死伤无数,到潼关后,高仙之又偷减克扣将士的粮赐,中饱私囊。”

皇帝闻言盛怒,由于先前边令承曾至安西监军,并如实上奏,立有功勋,加上东京失守,天子颜面扫地,皇帝便对他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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