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爱尔兰麻衬衫的女人(254)
她在我额头上吻了吻:“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眼睛都是肿的。
她还好,我的左边眼皮却像被蜜蜂蛰了那样肿了老高,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潘德小姐见了,差些把眼泪给笑出来。
我已好多年没有这样哭过,睡觉之前根本没想到要做预防工作,赖在房间里许久不肯出去。潘德小姐倒不着急,拉了我自拍,左右翻看照片,又开始笑。
我说:“你能不能发给我?”
“当然。”她即刻照做,然后猝不及防看着我把她截下来,设为联络人的头像。
“你给我打个电话怎么样?我们来看看效果。”我说。
最后我是被潘德小姐追着跑出房间的。
整个周日,我们都是在泳池边度过。彼得本来想用烧烤架,但问了一圈,连同我在内,大家没一个愿意吃烤制食物的。聚会第二天的餐食也依然寡淡不已,倒是我肿肿的眼睛添了不少笑料。
这反而让我感觉好了一点。
我可不想变成房间里的大象——当然他们对我还算体贴,潘德小姐则明显受到了区别对待,以翁可欣为主的拷问大队的好奇心像是个无底洞般难以填满。
顺便一提,潘德小姐声称她是被我滑稽的样子给逗得笑哭的。
回家后我忙到后半夜。这种越工作越兴奋的状态让我恍惚感觉有些陌生,但手握最后一块拼图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暂停。
集团那边盘根错节,主席声音最大,可不见得拳头最硬。企业这种组织团体,说到底,盈利还是要放在第一位,既不可能成日做慈善,也很难只想着公报私仇。
哪怕集团就是铁板一块,对付这样的铁板,也自有一套方法:就看我摸索不摸索得出来了。
主席显然不会认为大老板是个“听话”的CEO,两人在事业上的分歧几乎无法调和,我也没本事去解决这组矛盾,耗费甚大,颗粒无收,朝这个方向努力明显是赔本买卖。
但有两点。
第一,集团的股东是要赚钱的;第二,他本人也只是一名股东。
集团主席想要对大老板做的事,在诱惑足够大的时候,也同样可以重演在主席身上。因此,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如何撬动主席这个黑箱,而在于集团,在于利。
制衡之道,写在天平上,也写在人心里。遗憾的是,世界总是动态的、总是尚未被人们知晓全貌的,表面上看,可以参阅的资料足有等身高,可我反复推敲,竟觉得自己能够依靠的,唯有人性。
人是万物的尺度。
《鬼谷子》开篇就是捭阖阴阳,看似说道,实则言术。那些估量天下之权、揣摩诸侯之情的,才可能成为善用天下之人。虽是两千年前的天下,公司与之相比,不过区区斗室,今时今日的我却觉得受用不已。
如何创造最大的利润?
冒险。
这项壮举确实有许多人完成过。然而冒险又要求太多的勇气,冒险者,往往孤勇赤贫。资本追逐利益,也厌恶风险,有了体面,就难以对抗人性——
有了体面,就成却人性的奴隶。
这时就要讲“天时地利人和”了,稳定而肥硕的利润,非如此不可。
天时地利,公司有了。要是集团能挪开一只脚,自然锦上添花。
至于人和……
我在文件里细细梳理进入公司以来的感悟。
自从BCG带着项目进驻公司,或有意或无意的,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究竟什么样的模式才是真正适合我们的?大老板那一套职级保密的互联网式平等“配伍”,在我看来如同玩笑;而我那个被潘德小姐于大会上当场否决过的提案,如今细想,也不是良方。
人员管理、公司架构,是门学问。
但凡学问,必是有机窍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周一我化了全妆。眼睛仍肿着,双眼皮贴、假睫毛、单束的假睫毛,样样都上了,可谓全副武装。原本我也可以在家办公,如此隆重登场,显然是有要事。
老黄正襟危坐,悄悄发消息给我:“你的眼睛变大了。”
我不动声色,早已习惯于他对于带妆与否的判断,回道:“那是假睫毛。”
老黄:“我还以为你没有化妆。”
我想扶额叹气,又怕把底妆蹭下来,最后尴尬地扶着自己的发际线。今天的会议上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公司如今士气低落,像早已住进战俘营的一群游兵散勇。
大约两分钟以后,会议正式开始。我们不约而同将手机放下来:无论将来是怎样的归属,活总是干不完的,光靠一句“士气低落”想要就此开脱,恐怕困难。
下了会我找到老黄。他有点惊讶,以为我们尚处彼此横眉冷对期间,注意力一半放在周围悄悄用眼神打探着的小朋友身上,一半则停留于我的眼周,显得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