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76)

引玉坐到莲升边上,揽起了泡茶的活儿。她将烟杆往边上一搁,拿起茶具便说:“几位既然已经在祁楼主那拿到东西,又怎会猜不到。”

猜到是一回事,而听当事人说起,便是另一回事了。

虽说引玉含糊其辞,未必就是承认。

吕冬青气息微急,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封鹏起,封鹏起也大吃一惊,两人俱不知该如何接话。

唯宋有稚,这里本该是最易受惊之人,在暗暗掐痛指腹后,颤声问起:“所以你到邬家,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邬嫌的事,是不是?”

引玉垂眼泡茶,坦白说:“的确是因为邬嫌,但也有其他不便告知的原因。”

既然是“不便告知”,那就是容不得他人过问。

宋有稚心里明白,邬其遇的死和“邬引玉”无关,所有的祸难都由邬嫌造就,是邬嫌恨透了五门,想将所有人统统拉下地狱。

她口干舌燥,摇头说:“既然是因为邬嫌,当初你和她,又何必在邬家做那一场戏,害得我……”

害她错怪,害她白白怕了多年。

宋有稚哽住,愧意满怀,苦涩道:“不过如今知道也不算晚,多谢。”

引玉有些诧异,她从未在宋有稚口中听到过一个“谢”字。她轻轻一哧,说:“无妨,当初有难言之隐,吓着了你们。”

宋有稚依旧垂着头,不敢看引玉。她的唇色因畏惧而越显苍白,喉咙哑到字音间钝涩明显,“如果不是你们,五门的劫难也不知要如何化解。”

莲升看引玉娴熟泡茶,便夹起茶杯挨个放到吕冬青等人面前,说:“无需言谢,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我们为此而来。”

此话不假,小荒渚本不该遭此祸难,就算无嫌再恨再怨,她也没有那能力,是因为灵命,她才夺得判官之位,才筑得那石台,才进得了慧水赤山。

吕冬青微怔,哑声说:“二位有所不知,先前的判官阴寿已尽,我们曾斗胆问过新上任的判官,关于邬嫌的去向,他令我等切勿追查。”

“此事牵连甚广,确实不宜多问。”莲升擦去桌上水迹。

吕冬青心跳如雷,索性不再问,摇头说:“想来……二位也是为了五门着想,五门还未郑重答谢,若非二位,我等还要被蒙在鼓里,世代如此,无止无休。”

“吕老客气了。”引玉端壶起身,为吕冬青等人斟茶。

吕冬青怎好意思,连忙端杯喝上一口。他心中还是不太安宁,在暗暗打量引玉和莲升的神色后,谨慎发问:“不知邬嫌一事可得解决,两位此番回来,又是为什么?”

“事情还未结束。”莲升只得说到这份上。

吕冬青怔住,哑声:“何意。”

其他几人也相继一愣,脊背发寒。

“事关重大,不便多说。”莲升朝吕冬青睨去一眼,从引玉手里揽过茶壶,将茶叶倒去,又重新泡上,说:“问多无益。”

引玉侧身打量莲升,慢声说:“诸位只需清楚,想要你们性命的,绝不会是我们。”

话已至此,封鹏起蓦地一僵。他默不作声地喝完杯中茶,见引玉又要给他满上,还似笑非笑看他,忙不迭抬手挡住,愧赧摇头。

“封老是嫌这茶不好?”引玉意味深长。

封鹏起坐立不安,说:“茶是好茶,是我没资格享用。”

“此话怎讲?”引玉故意问。

封鹏起如何敢忘,当时他得知邬引玉和鱼泽芝要去牙樯滩,疑心这两人要作恶,便使唤起小鬼刁难阻拦,想害她们死在路上,差点酿下滔天大祸。

他脸色赤红,一鼓作气道:“先前多有得罪,我当时心急如焚,又被怨怒蒙了眼,差点将两位害了。”

“当时是差点被你害了。”引玉慢悠悠地说。

封鹏起当即放下茶杯,从桌前退开,作势要行那大礼。

承人恩情,又险些做了那以怨报德之事,他怎能不跪!

但封鹏起终是没能跪下,有一股无形之力托住了他的膝,他不论如何矮身,都跪不下去。

吕冬青等人一看封鹏起神色,便知其中蹊跷,心知这两人果然身怀奇术,先前分明是故意藏拙,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了。

封鹏起满心惭愧无从疏解,一把老骨头颤颤不休。

“不是不愿接受封老的道歉,只是,这礼行不得。”莲升一动念,便收起了术法。

封鹏起得以动身,却不敢再跪了。他喉头酸涩,说:“不知如何才能弥补。”

“好说。”引玉轻哧,“改天请吃顿饭吧,那盛鲜宝珍坊的菜式我还挺喜欢。”

封鹏起热泪盈眶,端坐到茶桌前,双手握拳道:“改日一定包它个十天半月,直到两位腻味。”

引玉咬住烟嘴,看莲升再替他们满上茶杯,说:“说来,我们不在的这段时日,可有发生过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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