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79)
阮柔认得, 所用青料乃苏麻离青,乃舶来之物, 价格昂贵, 阿娘房里也有一套。
姚氏小心翼翼拿起一只杯盏, 先调过去看底下的章,冒充行家啧啧品评,“这是正宗景德镇产的, 快赶上御贡的品级了,裴夫人可真是大手笔。”
沈老夫人面色八风不动,“阮氏,说起来那也是你长辈,在外不该失礼, 裴夫人宽容大度,不与你斤斤计较, 记得仔细挑件回礼, 莫被人说你不通人情世故。”
阮柔倒没料到,裴夫人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路数,点头应道:“媳妇知道了, 待会儿回去就到小库房挑一件合衬的, 明日一早叫人送去相府。”
“嗯。”沈老夫人不再多说,这套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 阮氏识相, 知道从自己库房里挑, 不动用公中的, 令她较为满意。
“去吧。”她开口逐客。
姚氏也跟着站起,两手空空,感到几分人走茶凉的悲哀。
那天沈幼舒上街回来,说起阮氏带她去的是云想裳,艳羡之情不绝于口。
姚氏猜测,阮柔的嫁妆丰厚得紧,不定看得上沈家这点东西,可在她眼里,沈家家业是她富贵的踏脚石。
她娘家就在北直隶,当年嫁到青州,还被家中姐妹嘲笑过,后来借沈之砚的东风,她跟着丈夫、公公举家迁来京城,再回娘家立刻被奉为坐上宾,以前瞧不起她的那几个,如今见了她点头哈腰,别提多痛快了。
姚氏原打算今年多攒上几笔,在自己名下开两家铺子,眼看钱差不多凑齐,这头偌大的财路彻底断了,往后可怎么好?
她膝下一子一女,子嗣上凑了个好,奈何年纪都还太小。
丈夫是个不中用的,才来一年就抬了房小妾,进门后添下一女,现下又想再抬一个,姚氏死活不肯答应,拿沈之砚当例子,对丈夫说:
“人家年纪比你小了七八岁,已是三品官儿,都没像你这么,左一个右一个的往家抬。”
沈之庵摸着微凸的肚皮,跟她瞪眼,“他比我年轻,当然不着急,我这还不是为子嗣着想,你不叫我纳妾,大不了养在外面,等孩子生下来,就不信你敢不让人进门。”
姚氏气个半死,“你想学相爷,就怕你没那么大个头,戴不起高帽。”
她还想学裴夫人呢,也不叫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野种进门。
那个庶女姚氏可以不管,但亲女儿还得靠她置办嫁妆,姚氏心头打着算盘,寻摸往后该上哪儿弄钱去。
二人行礼告退,沈老夫人叫住姚氏,“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阮柔便自己捧了匣子和装钥匙的托盘,两个叠在一起,走出房门。
吕嬷嬷站在廊下等,见她捧着那么些东西,赶忙上前接过。
因着上次跪祠堂,她不放心阮柔一个人过来,来时路上就说:万一老夫人还想算旧帐,说什么她也得拦着,再不行,回阮家告诉夫人去。
当时阮柔嗤笑,“老夫人怕是连阿娘的面都不肯见,你就算把她叫来,大门都进不来。”
“老夫人真让你管家啊?”出了院门吕嬷嬷才问,心下暗道,老爷料事如神。
阮柔没精打采,半晌才嗯一声,眼下她只想暂时维系与沈之砚的关系,迟早是要和离的,老夫人这个时候把家交给她,真是多此一举。
吕嬷嬷倒是很高兴,“从前夫人教你管家理财,如今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方苓在教导女儿上堪称严母,阮柔姐妹俩十岁上就学打算盘,一日练习两个时辰,错了打手板,阮柔对此记忆犹新,比学刺绣还难。
阮桑嫁去付家,极短时间内便彰显出持家有方、生财有道的本领,深得婆母喜爱,阮柔却在沈家活成个透明人,徒有其表。
“总算还有一桩好处。”阮柔掩口轻笑,“往后出门就有借口了,不必回回请示。”
回到棠梨院,沈之砚还没回来,阮柔转身出了房门,在院子里抬头眺望,藏书阁高三层,在这府里各处都能看到,上面亮着灯。
回来见云珠正打开那只紫檀匣子,震惊之余撇嘴,“才这么点儿东西呀。”
也就比阮柔的嫁妆多了几处田产,但她手里的店铺,皆是地段上佳、经营良好,每年进项颇丰,反观沈家这几间店,单从每月呈上的帐簿即可看出,状况堪忧。
“这些明日再说,我先洗澡。”
阮柔招呼云珠往浴室走,想着赶紧洗完上床,待会儿沈之砚回来见这边熄灯,兴许就不进来了。
这人一反常态,忽然不知节制起来,昨夜又来缠她,被她好说歹说蒙混过去,到底心里有点发怵。
掺了牛乳和花瓣的水温热,激得晶莹雪肤泛起一层霞晕,阮柔闭眼靠在浴桶上,热意蒸腾下,桃腮绯艳,朱唇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