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175)
但萧漪澜一时拿不准萧道全针对的是谁,是她,还是正躺在福宁宫里装死的宣成帝。
“臣若是太子,只会针对殿下您,”霍弋说道,“虽然说因为石合铁与苏和州赈灾银的事,皇上对太子多有不满,但这对父子尚未疏远到反目的地步,太子没有被废之忧,就不会动篡上之心。”
“我同意兄长的看法,”孟如韫也分析道,“即使太子真有不臣之心,杀父篡位将为天下人所耻,届时反而为您积了声望。可若是能杀了殿下您,他在朝堂上将再无对手,无论陛下对他满意否,百年之后,皇位都是他的。”
萧漪澜蹙眉,“他竟敢直接对本宫动手吗?”
“十有八九,殿下不可不防。”霍弋道。
萧漪澜叹了口气,“太子尚未举事,皇上在福宁宫里躲清净,本宫个也不能此时递折子说戎羌连弩的事,如何防?”
孟如韫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能解了这一百张戎羌连弩的威胁,同时让躺在福宁宫里装病的皇上不再疑心于您,只是需殿下在宫中有信得过的人,不知季汝青能否当此重任。”
萧漪澜似有所悟,“阿韫说的莫非是……祸水东引?”
“然也。”孟如韫笑着点点头。
孟如韫的想法与霍弋不谋而合,但他心里并未觉得高兴,只淡淡道:“此事我与汝青商量即可。”
算计太子对皇上出手,霍弋不太想让孟如韫在这种事上出主意。
他用信鸽联系了季汝青,季汝青收到信后,思忖许久,向东宫下了帖子。
王翠白将收到的帖子递给萧道全,“殿下可知道司礼监随堂季汝青?他想今夜来拜访殿下。”
“你说季汝青?”萧道全一惊,“父皇十分依仗他,他是马从德的干儿子,他此行莫非是奉了马从德的指示?”
“殿下今夜一见便知。”
入夜,身披斗篷的季汝青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东宫,被等待接应的太子心腹引入太子寝宫,萧道全让人在内室摆了茶,正襟危坐地等着他。
“太子殿下。”季汝青神情淡淡,遥一拱手。
萧道全和蔼地笑道:“季中官夜行受寒,先饮热茶吧。”
“宫中耳目多,奴说完就走,”季汝青在萧道全对案坐定,压低声音道:“陛下昏迷那天下午就醒了,命我等不得声张,并暗中知会长公主殿下,独瞒着殿下您一人。您召百官朝会欲代上秉政那天,陛下在福宁宫中盛怒,欲出面废太子,长公主传书劝住了他,说您在临京暗植势力,有上百张戎羌连弩,若策反禁军首领强行闯入宫,恐会被您夺取皇位。所以长公主让陛下以密令召驻守陈州的三万军队、驻守衮州的七千骑兵星夜赶来临京,欲待其到临京护驾后,再行废太子之事,处置殿下您。”
季汝青语速很快,萧道全听得浑身直抖,出了一身冷汗,战战兢兢辩解道:“孤要主政是为君分忧,孤不知道什么戎羌连弩,季中官,孤……”
“如今陛下的密令已经出宫赶赴陈衮两州,殿下,奴冒死前来报信,不是为了试探您,奴是来与您一同险中求富贵的。”季汝青神色自若地望着萧道全。
萧道全闻言,心神俱崩,几乎瘫倒在地,“还请季中官教我!”
“事到如今,摆在殿下面前的路已经很明确了,”季中官将萧道全从地上扶起来,“陛下对外既称病危,您应趁陈、衮两州驻军未到临京之际毒杀陛下,对外称其病逝,控制住临京城的局势,拘禁长公主,待登基后再行清算。此乃您唯一的生路,也是王权霸业之路,还请殿下三思。”
萧道全紧紧攥着季汝青的袖子,“此计真的可行吗?”
“可行与否,全仰赖殿下作为,时候不早,为防干爹起疑,奴先回去了。”季汝青起身将袖子挣脱出来,转身就走。
“站住!”萧道全喊住了他。
季汝青微微侧身,“殿下还有吩咐?”
“你为何要帮孤……”
季汝青笑了笑,说道:“奴刚入宫时不懂规矩,因冲撞贵人被套进麻袋扔入湖中,幸得娴贵妃娘娘相救,方有今日。奴虽卑贱,亦懂救命之恩不可忘。今娘娘与殿下您荣辱与共,望殿下也为娘娘多想几分。”
萧道全道:“原来如此,孤明白了。”
季汝青走后,萧道全让人将王翠白找来,与他说了季汝青的主意,听说宣成帝一直醒着与戎羌连弩暴露这两件后,王翠白也吓得面色惨白。但他仍有几分清醒,问萧道全:“殿下可曾问明白,这到底是季汝青自己的主意还是马从德的主意?”
“马从德这个两面三刀的奴才,孤好心告诉他陆氏余孽的事,可他明知父皇醒着,却连句提醒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孤在父皇面前越矩,你说他是何居心!”萧道全骂道,“难道他还指望父皇能保住他吗?”